杨老师思维缜密,目光犀利,根据第一次测试成绩就肯定了墨善。小初升的毕业考,墨善毫无意外的考出了全乡最高分,作文依旧是满分。
当大家都怀着喜悦的心情期待着县一中的录取快报时,意外却突然发生。原来有隔壁村小学的毕业班带班老师,拿着墨善的年龄超出一中的特定岁数为由,誓要拿下她的名额,让自己考了全乡第三的学生补上去。
听到此消息的杨老师马上亲自前往乡政府请杨秘书出面干预,杨秘书就去村里查户籍,本打算找到墨善的出生登记,然后压缩两年下来,就能推翻邻村老师的上访证据。但村干部们翻箱倒柜地忙了一上午,都没找到墨善出生时所在生产队的出生登记簿,这就等于他们的工作没做到位,巴不得杨秘书说多少就多少地赶紧补进去完事。
那时候的墨家村还没把人口普查当回事,记得住的就报个确切的,记不住的就报个大概的,杨秘书为了墨善的长远计划,并未要求村里立即补录墨善的出生年月,而是出具了一份墨善只有十四岁的证明,盖了个公章,亲自送到县教育局,墨善才如愿以偿的进了县城一中。
至于那本不可能没有却不翼而飞的出生登记簿,其实是村委办公室在一年前从小学隔壁的粮仓迁出去的时候,不慎掉在了粮仓的大门口,被几个路过的学生拾了去,准备当废纸剪成毽子踢着玩。巧就巧在这几个女孩子里就有墨善,她看到自己一家人的姓名后本想撕下来,但又怕引起同学们注意而知道她爸爸妈妈以及爷爷奶奶的名字,大人们的名字,在当年可是小孩们最忌讳被别的同学知道当做吵嘴的资本叫出来。
墨善不动声色地默默记住了自己的出生日期,当做没看见似的把登记簿剪成了大家需要的纸毽子。
当她知道自己因为年龄比正常毕业岁数大了两岁而被别的学校老师排挤时,她就把那次剪了当毽子踢的废本子可能就是本生产队的户口登记簿的猜疑告诉了杨秘书。杨秘书听完就乐了,因此,他才敢大摇大摆地去村里要证明。他清楚,村里找不到墨善的出生登记也只是暂时的,生产队里,家族族谱上,都另有存档,只是村里一时无暇顾及此等小事去大费周章,又是乡秘书亲自出马,而且还是本村小学历史以来可能要出个‘女状元’的头等大事,此事势必迅速搞定。
这天大喜讯造成墨家村的轰动,不亚于墨贤当年第一胎就生了儿子的程度,让墨贤又找回了出人头地的良好感觉。原来,女儿也是可以为墨家扬名立业的。
人逢喜事精神爽,古今皆是。
墨家出了个‘女状元’,莲花自然也是少不了之前赞同墨善重返学校的功劳,少不了又得意一番。一家人暂时忘却了墨泰给这个家带来的厄运,个个面露喜色,喜笑颜开,少有的和睦幸福样子,让墨善再一次深感责任重大,压力空前。
因为,刚刚在开学前的那个月里,‘8807’号台风横扫东部沿海,墨家村山外的海塘决堤,海水席卷了墨家村的房舍和农田,无数家农户遭此天灾后一贫如洗。墨家也因此失去了唯一支柱的养殖场,收入几乎直接降归零点。
弟弟墨安因成绩不理想,打算降级再读一年,两人的学费问题已经让父亲墨贤焦头烂额。但母亲莲花说了,即使砸锅卖铁,也会供他们读书,只要他们把书给读好,读到出人头地,读到衣锦还乡为止。
墨善拿着姗姗来迟的一中入学通知书,开始有点懊悔自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给这个千疮百孔的家,再一次雪上加霜。如果墨安比她考的好,她也有理由放弃,但偏偏是自己考上了,如何舍得就这样放弃?
第一中学离墨家村有五十公里的路程,对从没走出过墨家村的墨善而言,是遥远的一个地方。如果没有那张入学通知书,墨善想着自己怕是这一辈子都走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