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朱琳泽才长长叹了口气,眸光投向傅山,浅笑道:
“记得在马尼拉帆船上时,朕曾经问过先生,人性到底是恶还是善。
先生给我的回答是,人性只是一团欲望,无善无恶,它是天地间的本能,为了活下去和活得更好的一种本能。
这种本能若是引导不好,就会成为滔天洪水,若是引导好了,就能恩泽万代。
而引导这欲望的就是类似朕和在座诸位这样的庙堂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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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傅山已经泪流满面,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擦拭掉泪水,才指着艉楼的顶层甲板,调侃笑道:
“昔日微臣已然饥肠辘辘,本欲以刚打捞上来的些许大鱼果腹,岂料竟被陛下传至那甲板之上交谈。
彼时微臣着实饥饿难耐,却又羞于启齿,只得借酒果腹。
诸位皆知,那西洋酒初尝时颇为顺口,然稍不留意便易贪杯,这一饮多,便有些上头,以致于对陛下说了那些话。”
被傅山这么一说,原来压抑而沉闷的气氛顿时变得颇有喜感,不少痛哭流涕的官员都止住了哭声,迷茫而好奇地看着两人。
傅山感慨一声,继续说道:
“诸君皆乃国之重臣,多为宦海宿将,自是知晓圣人之言,多不可信,无非是用以欺瞒他人,以图私利罢了。
臣当时慷慨陈词,也不过想谋得一官半职,身在海外有个依靠。
谁料想,陛下竟笃信之,且矢志不渝,勤勉不辍,如此一坚持,便是六年。即便陛下登上九五尊位,亦未改初心。
为此,自责与困惑常萦于臣心,可后来,微臣终于明白,这世间的确存在生而为圣的超世之人。
臣说的‘超世之人’并非依附于皇权的孔孟之流,而是如同燧皇、伏羲、神农、嬴政这类本就是主宰的千古圣君。
让臣惶恐和窃喜的是,陛下亦为如此圣君,且较往昔圣君更具惊世之才,更具远见卓识,更具豁达胸襟。
既然陛下提起当年之事,臣不得不坦言相告,那些言语诚然不假,却实难达成,也没有必要完全达成。
圣君亦为人,圣君亦存私欲,若全然为公,将毕生功勋献于民族,对其何尝不是一种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