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王索明回了家,在院中摆弄着香炉。
还有一个人没来。
果不其然,回家不久,门就“笃笃笃”响了。
“门没栓。”
话音刚落,一个头戴斗笠的身影迈了进来,小心将门关好。
来人摘下斗笠,赫然是仲平。
“几日不见,便消瘦颇多,须发浓密至此,哪怕对着通缉令,都不一定能认出来。”王索明盯着仲平,好似久违。
“呼——”仲平出了一口长气,不知郁在胸中多久了。
“又折进去一个。”他自顾自地说着。
“造反这事,反倒把世上的义人越造越少,我敬重的长辈,一众肝胆相照的弟兄,还有不少活泼小辈,凋的凋,谢的谢,今天,还要加个王朝先。”
言语之中,尽是凄凉落寞。
王索明仰头看天,今夜的月正圆。
“我听说,古代是用活人祭天的。”
“后来废除人祭,还留着人殉。”
“人殉没有了,庶民被压上服不完的徭役,稍有差池便被充军。”
“再后来徭役轻了,罪名少了,世家大族却繁茂起来,继续从黔首身上吸血。”
“继而世家被屠戮,百姓又面临着官吏盘剥。”
“且问先生,随着历史演进,这世上的恶,是多了还是少了?”
仲平抿嘴思索一阵后问道:
“作恶的程度减弱,但遭罪的人数增加,这如何算得?”
王索明不假思索:
“先生是愿意托生在从前还是此世?”
仲平点了点头:“对个人而言,当下所受折磨确实少了。”
“为何劫难一重接着一重,苍生却慢慢挺起了脊梁?”王索明问道。
“倘若义士凋敝,上位者何必收起爪牙?仅仅靠着他们彼此相杀么?”王索明继续问。
“我辈之中,并不仅限于义薄云天,心忧黎民之人;不平则鸣者可,匹夫一怒之辈亦可;心怀善念者可,血海深仇者亦可;豪气干云者可,锱铢必较者亦可;古道热肠者可,铁面无情者亦可;只要能同仇敌忾,皆可称上一声义士,如此讲来,仁人志士岂非源源不绝?”
静静地听王索明讲完,仲平阑珊之色稍解,自嘲地笑道:
“倒是我一叶障目,小看了天下英雄。”
王索明默默继续手中的活计,他将三柱长香点亮,稳当插入摆放好的香炉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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