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只田鼠从路边的排水沟探出头,贼眉鼠眼仔细地左右打探了一下,领头的那只最强壮的跳上路肩,迈着小碎步向对面走去,豆大的鼠眼紧盯着对面路肩下那一片金黄。忽然,它停了下来,脑袋向着一侧望去。下一秒,头鼠尖叫了一声,转身便跑。路肩下的田鼠们发出了纷乱的“吱吱”声,霎时便做鸟兽散了。
几秒钟后,一道雪亮的车灯从远处照射过来,紧接着便是持续不断的发动机加速的声音。
一辆白色的越野车风驰电掣般从刚刚田鼠们的预设路线上驶过,巨大的轰鸣声碾碎了山林的寂静,道路两侧一阵鸡鸣狗跳。一直到越野车开出去老远,林中的沙沙声仍然不绝于耳。
李奇峰一边抽着烟一边开着车,时不时回过头去看已经陷入沉睡的李啸南。
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他刚刚和妻子柳新燕完成了每周一次的例行公事,柳新燕去洗澡了,他独自一个人来到阳台上抽烟。
见是李啸南的电话,他想也没想便接听了。他清楚自己这个弟弟是个夜猫子,每天晚上不到一两点是不会睡觉的。而这小子平时基本上不会在晚上去打扰自己这个哥,除非是他惹祸了。当然他这个弟弟虽然不那么品学兼优,但在父亲李思源那操控一切的霸道管教下,打小就胆子小,不大可能闯出什么大祸来。
正想问你小子又闯什么祸了?却听电话里传来李啸南带着哭腔的声音。
李奇峰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要知道李啸南平时在学校就是个典型的“二代”,虽不至于飞扬跋扈,但基本上也属于那种仰头望天走路的主儿,可是现在他却哭着给自己打电话,那就是真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发生了。
果然,在李奇峰的追问下,李啸南不得不说出了今晚在雨霖铃发生的事。
“哥,阮文勇来找我了,他说雷吉祥欠他的钱。我现在接手雨霖铃了,只好说雷吉祥的钱我来还。我想着五十万挤一挤也就有了。但是我怕他万一拿到钱杀我灭口怎么办?”李啸南有些惊恐地说道。
“你不要慌,你在哪里?”李奇峰道。
在得知李啸南在学校后,李奇峰立即告诉他待在寝室不要动,自己马上去找他。
给柳新燕打了声招呼,没有管她的抱怨,李奇峰拿了车钥匙便下了楼,将自己已经好久没开的越野车开出地库,直接到了学校,接上李啸南便往匡山驶去。
眼目前这个情形,李奇峰是不敢把这事告诉他父亲李思源的。在这个节骨眼上,按照李思源一贯的性格,只要是有人敢阻挡他往上爬,就算是他亲老子在他面前他也会不论青红皂白毫不犹豫地掏出枪打光弹匣里的所有子弹,还会以此为自己博一个“大义灭亲”的美名好四处宣扬自己的贤良淑德。
所以为今之计,只有把李啸南送到叔叔李思成那里去。让他先在那里躲几天,等自己想办法找到那个阮文勇,将他抓捕归案,并且动用关系将他的案子办成铁案,只有这样才能让李啸南彻底洗脱和这件事的关系。
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行驶了四个小时后,李奇峰带着李啸南,终于进入了永宁市的匡山县。
匡山县在永宁市北端,是大小窦水河的发源地,也是清江河的起点宝盖顶的所在地。这里是三国历史名城,当初钟会邓艾伐蜀,就是从这里进入的绵绵秦岭。建国后这里是三线建设重点县,曾经靠着计划经济辉煌过一段时间,只是现在没落了。甚至到现在都还没有通高速。
接到李奇峰的电话时,李思成还没有起床。昨天他才刚刚结束到任后的第一次下乡调研,又组织几个局长一起开了个会,讨论怎么让最穷的北山乡的特产高山猕猴桃走出匡山的事情,晚上又熬夜写了一些思路,准备今天亲自写个稿子,下周在县长办公会上提出来。
从电话里听到李奇峰说亲自送李啸南来匡山玩儿几天,李思成已经明白李啸南这个臭小子怕不是又闯祸了。毕竟从小这俩孩子都怕他们的爸爸自己的哥哥李思源,有什么事都跟自己说,毕竟自己在李思源面前说得上话,又从小就带着他俩一起玩。特别是最小的李啸南,基本上就是自己看着长大的,简直就是当自己的孩子一样。
在县委招待所停车场看到头发乱糟糟顶着一双血红眼睛的李奇峰和哭丧着脸挂着两个大大黑眼圈的李啸南,李思成吓了一跳。虽然他对李奇峰连夜开车送李啸南这件事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这两兄弟这逃难一样的模样让李思成明白了这次他们恐怕真的遇到大事了。
带着两人在招待所门口的羊肉汤店吃早饭,边看着李啸南埋着头大口吃着大葱羊肉馅包子,喝着羊肉汤,李思成边听着李奇峰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叹了口气,李思成道:“当初我就不该买那雨霖铃的股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