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本来无课,也是事发突然,学宫祭酒忽然要讲学,临时通知的众学子,这才使得诸位同学争先恐后。”瘸腿学子言语中,还是带着一些抱歉和不好意思。
抱歉是给成蟜的,初次见面,就卷进他的事情里;不好意思是给同学的,并不是故意要挡着同学。
人情世故做得好,可以快速拉近两个陌生人的关系。
话说回来,这人也是真的善。
他以为是成蟜卷进了自己的事情里,实际上是成蟜把他卷了进来。
成蟜不是学宫的人,虽说学宫自由,人人可入,找个学子为伴,还是能少许多麻烦的。
“祭酒讲学的主题是什么?竟引动这千百名学子,人人争先,恐落人后。”成蟜直接问道。
他不是学宫学子,自然不知道讲学内容是什么。
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还不如直接了当说出来,还能给人留下一个仁义坦率的印象。
瘸腿学子的同伴,微微侧目,眼神在成蟜身上停了片刻,又重新移开,什么也没有说。
瘸腿学子在两个人共同搀扶下,省了不少力气,刚好能用来给成蟜介绍详情:“祭酒讲学,没有主题。”
说到这里,他神色哀伤地叹了一句:“名曰讲学,不如说是送别祭酒。”
“祭酒要离开齐国?”
成蟜的反应,就是很平常的反应。
心里则是悄悄打起了主意,齐国有学宫,秦国有学院,这稷下学宫的祭酒,就算受官府影响,有些水分,那也是当世学问最高的一批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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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其要离开齐国,秦国就有机会了。
传不传道,讲不讲学,还是其次。
人的名,树的影。
有这么一位大拿坐镇学院,能够吸引到的六国人才,比一纸求贤令,还要多得多。
“祭酒三起三落,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回学宫。”
瘸腿学子也看出来成蟜不了解学宫,应该是慕名而来,刚好遇到今天的事情。
他便事无巨细地介绍起来:“湣王之时,祭酒便在学宫担任祭酒一职,曾上书劝说湣王,招致不喜,遂离齐赴楚;后襄王复立学宫,请祭酒掌学宫恢复之事,因学说激烈,招致百家围攻,不得不辞离齐国;等大王继位,民风更加放松开明,祭酒三掌学宫。”
瘸腿学子应该是那位祭酒的忠实拥趸,每每提起出任祭酒,便露出与有荣焉,欣喜万分的神情。
一说到卸任祭酒,就会神情哀伤,情绪低落。
不过,三起三落,还是这个时间段。
成蟜想到了一个人。
为了保险起见,他决定多听多看,少说少动。
“祭酒的一句‘天行有常,不以尧存,不以桀亡。’在诸子百家之中掀起轩然大波,祭酒的种种学说,震耳发聩,又过于激烈。”
“孟子云:人之初,性本善。祭酒曰:人之初,性本恶;孟子云:法先王。祭酒曰:法后王;庄子云:天人合一。祭酒曰:制天命而用之;凡此种种,不能一一道来。”
果然是他,荀子。
一个以孔子传人自居,推崇外王学,以礼法治国,批评诸子百家。
身为儒家传人,对儒家的批评,却是最多的。
尤其是批评孟子的学说,孟子内圣,尚“仁政”,他推外王,尚“礼法”。
此时的儒家,力图将“心性”“仁德”“天命”贯通起来,形成所谓的天人合一。
后世做得最出色的,就是董仲舒,天人感应。
而荀子大肆批评,提出天人相分。
整个学宫,从祭酒到学子,没有几个人会感到高兴,分别从来都不喜悦。
少有感到高兴的那些人里,包括成蟜一个。
他也为挤兑走荀子高兴,更为获得荀子高兴。
一个始终走在打击封建迷信最前沿的超级大学者,大思想家,这正是成蟜梦寐以求的。
罢黜百家,独尊儒术,那不可能。
但让荀学,成为秦儒正统,可与秦法互为表里。
成蟜搀扶着瘸腿学子来到一处并不靠近,还有些拥挤的看台坐下,目露崇敬道:“天有其时,地有其才,人有其治。无论何时听到此句,都会感到浑身充满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