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教士和蔼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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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迷雾观察者的怀抱里,所有人都受到欢迎。无论你来自多远的地方,长得多么奇怪。跟我来吧。”
“格雷戈里,求你了。” 杰还在劝,不过当我恍若梦游般朝传教士走去时,他和其他人还是让开了路,“你不能把那个…… 我是说,孩子们都……”
“孩子们都好好的,而且会一直好好的。” 格雷戈里传教士坚持道,“我就说没有鬼魂。现在我们知道只是个年轻女士,和我们共处二十天了,根本没伤人。事实上,还帮了忙。迷雾观察者的教堂欢迎所有人,杰。”
这话似乎结束了这场争论,我默默跟着格雷戈里传教士往村子中心走去,没人再提出抗议。在那儿,那座一直矗立着的方尖碑旁边,有一座很大的木屋,显然是村里最大的建筑。不难猜到原因,看看那些雕刻的触手图案就知道了:这是当地的教堂,设计得能一次性容纳全村人。传教士带我走了进去,我有点惊讶,这和我这辈子进过的唯一另一座教堂很不一样。这里很简陋,除了木墙、长椅、一个讲台和两间侧室,没什么别的东西,我只能猜猜侧室里有什么。直到我们进去,门在身后关上,传教士才又跟我说话。
“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呢,拉克?” 他问。
对此我真不知该如何作答,所以我就静静站着,看着这位老人缓缓坐到最近的长椅上,他那老骨头总算是能放松放松了。我依旧站着,除了努力控制住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尖刺,实在不知还能做些什么。我可不想让它们把披风后背给扯破了。虽说我的蛛丝很结实,但我的尖刺还真能把它扯烂。关于我的尖刺,还有个有趣的事儿:它们让我坐下来都难受得要命,真的是字面意思的难受。我得把它们稍微展开点,不然它们就会戳到我坐的东西。
格雷戈里似乎察觉到我不太愿意回答,一阵尴尬的沉默后,他开口了。
“要是你已经知道这些,就打断我。” 他语气和蔼地说,“传教士有诸多职责。首要的当然是引领整个社群。我们主持布道、集会之类的活动。在我们这样的小地方,教堂的事务就由一人打理。大多数人想到传教士,想到的就是这些事儿。但对我而言,我觉得我们还有个更重要的职责。我们不只是传教之人,更是倾听者。我们的工作是引导,而非评判。你在这教堂里坦白的任何罪孽,都不会被赦免,拉克,但也不会因此而被针对。”
我又沉默了一会儿,这次格雷戈里没再说话打破沉默。而这…… 正是我需要的。因为我知道必须得说出来了。我知道奥古斯特希望我怎么做。我不能再这么胆小,得付诸行动。
“五大美德之一,” 我轻声说,“是宽恕。”
“没错。” 传教士应道。
我斟酌了一下词句,然后说了出来。
“在我看来,这太不对劲了。” 我坚定地告诉他,“我知道…… 我知道我根本没资格质疑迷雾观察者的教义,但我就是…… 我就是不明白这怎么会是真的。我不明白为什么应该是这样。我做了那么多不可原谅的事!这不对。一想到那些人可能会在一个所谓完美的地方与我相遇,只要我…… 怎样?吸取教训?努力改正?这根本不是完美。这对他们不公平。我不……”
我渐渐没了声音,出于本能而非什么实际原因,又把面具戴上了。我还想说更多,但却词穷了。格雷戈里传教士耐心地等着,确定我说完了,才开口回应。
“为什么?” 他问,“为什么你觉得期望别人原谅你不公平呢?”
我直直地盯着他,鼓起勇气说出下面的话。
“我杀了八个人,” 我向他坦白,“是吃掉了他们。我先咬断他们的四肢,这样能让他们尽可能活得久一点,然后再吃掉他们。其中两个受害者是一对夫妻。他们有个六岁的儿子。我逼着那个男人眼睁睁看着我慢慢杀了他妻子,然后再把他也吃了。另一个…… 受害者,是个把我当女儿一样疼爱的男人,我一边骗他,让他以为我是个好人,一边杀他认识的人。还有两个人,我设法让他们一直活着,因为其中一个是生物魔法师,能再生四肢。我把她和另一个受害者囚禁起来,吃掉他们的胳膊和腿,等长出来了,再吃,就这样持续了好几个月。”
我一边解释,一边紧紧盯着他的脸。这位老传教士很擅长掩饰情绪,但还是有一些情绪流露出来。恐惧。厌恶。这是我在脑海里预演过无数次的忏悔,我一直在想怎样才能最好地强调我眼中自己罪行的严重性。看你怎么能不因此而针对我。但当他终于开口时,声音依旧平静而沉稳。
“那你打算在这儿也做这些事吗?” 他问,“你为什么要向我坦白这些?”
“因为最后那两个人还活着。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比期望他们原谅我更可怕、更不应该的事了。我…… 我不理解。”
他的表情立刻柔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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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你才一岁多?好吧,那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皱起眉头。原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已经做了。
“嗯,一开始是出于本能,” 我还是回答了,“我饿了。但我最早的一些受害者教会了我说话,从那之后…… 我就没借口了。我知道他们是人,有思想,会受伤,但我就是不在乎。”
“但现在你在乎了。” 传教士确认道。
我咽了口唾沫。
“我在乎了。但已经太晚了。我无法挽回我做过的事。”
“没人能挽回。但任何人都能得到救赎。你犯了个常见的错误,小拉克。你的受害者们已经被你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害,但你寻求的宽恕并非来自他们。你必须赢得的是迷雾观察者的宽恕。他们可能会恨你直到永远,这是他们的权利。但即便如此,你仍可能得到宽恕。”
我从鼻子里轻轻叹了口气。
“可我…… 我不配得到宽恕。”
他摇了摇头,唇边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
“拉克。你误解了宽恕的本质。它不是一种对你的怜悯,让你可以不再为过去的事懊悔。它也不是你能用善举换来的砝码,放在天平上衡量。宽恕的承诺是加诸于你身上的一种责任,一种期望,即便你有过错,也能赢得救赎。追随迷雾观察者不是给你的伤口敷药,而是一种责任,可能会让你受伤更多。这关乎努力,关乎挣扎,关乎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不断打磨,让它变得哪怕只是稍微明亮一点。这就是迷雾观察者眼中的宽恕。孩子,你很强大。你曾凭借这份力量制造恐怖与死亡,但如果你想踏上新的道路,这份力量将面临比你作恶时更严峻的考验。这是你想要的吗?”
他问这个问题之前,我就已经有了答案。
“是的。” 我轻声说。
他笑得更灿烂了,脸上的皱纹随着笑容加深,眼睛周围的褶子也更深了。
“那么,欢迎加入我们的社群,拉克。”
当传教士把这话告诉村里其他人时,并没有得到认可,但让我惊讶的是,也没人公然反对。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惊恐不安,不敢靠近任何人,也不敢和人说话。我去教堂,做完礼拜就回到森林。我杀掉靠近村子的怪物,把自己隔绝起来,直到第二天,直到下一次所有村民聚集在那个房间,我考验自己能否压制住本能。我…… 我不敢自满,不敢骗自己,但在那些时候,我几乎感觉不到本能的冲动。它一直都在我脑海深处,但我不去想它。传教士讲话的时候不想,人们做完礼拜从这木教堂出来,瞪着我的时候不想,整晚我守着沉睡的村子,坐在村子中心的方尖碑旁,留意着任何方向可能靠近的威胁时,也不想。这方尖碑真是个奇特的建筑,摸起来又滑又硬,像上了釉的陶器或者水晶。
第五天晚上,我没闻到威胁的气息,但却闻到了一种我从未想过会靠近我的味道。尤恩家的二儿子,就是那个最先看到我的男孩,偷偷从家里溜了出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叫贤。我考虑过离开,但…… 我又没走。他径直朝我走来,不过和我保持着足足八英尺的距离。这对我来说有点好笑,毕竟要是我真打算伤害他,这点防备根本没用,但一想到伤害他,任何好笑的感觉都没了。
“你妈妈知道你在这儿吗?” 我问他。
他被这个问题问得有点瑟缩,但很快就挺起胸膛反驳。
“我年龄是你的五倍,” 他宣称,“要是你晚上能出门,我也能!”
“我觉得这有道理。” 我笑着应道,笑容藏在面具后,“但说句公道话,我连房子都没有。”
“哦。” 他应了一声。
一阵尴尬的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不过很快,这男孩就直截了当地说出了他来这儿的目的,这份坦率我还挺欣赏的。
“我爸爸被一只沃西佐杀了。” 他说,“去年的事儿。”
我缓缓点头。
“他们抓到那只沃西佐了吗?” 我问。
“啊?”
“人们杀掉杀你爸爸的那只沃西佐了吗?” 我解释道。
“哦。” 他说,“杀了。”
“那就好。” 我说。
又是一阵沉默,只有贤偶尔心不在焉地用靴子蹭蹭地上的泥土。
“你是沃西佐。” 他最后说,“对吧?”
“对。” 我确认道。
“那…… 你为什么觉得我们杀了一只沃西佐是好事呢?”
“嗯,” 我回答,“要是一个人杀了你爸爸,你想让他死吗?”
他皱起眉头,思考着。
“想。” 他得出结论。
“这不就得了。” 我告诉他。
我们又对视了一会儿。我抬头看去,除了头顶上方那座岛的实心石头,也没什么可看的。夜晚可比白天无聊多了。我正打算再说点什么,一股危险的气味钻进我的鼻子,看来我又有活儿干了。
“嘿,我得走了。” 我告诉这个年龄是我五倍的小男孩,说着站起身,准备冲出去杀掉那只不知死活、敢靠近村子的怪物。
小主,
“谢谢你救了我妈妈。” 贤突然说道,“我第一次看到你时,觉得你很怪异,但其实你不是。”
我冲他笑了笑,然后转身跑开了。从那之后,事情开始有了变化。我变得…… 更大胆了些。几天后,几个男人在空地边缘用斧子砍树,想把树放倒。看起来这是个漫长又谨慎的过程,我看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做了点什么。当他们俩停下来喝水休息时,我走到树旁,弯下腰,一口咬进树干。
显然,我没法吃树,而且树的味道糟透了。但我的牙齿就像穿透血肉一样,毫不费力地咬穿了树皮和木头,很快我嘴里就塞满了这没味道的玩意儿,吐出来后又赶紧咬一口。没一会儿,树就快倒了,我用双臂轻轻把它放倒,然后开始修剪树枝。整个过程中,那两个伐木工都张着嘴盯着我,我忍不住觉得有点好笑。
几个月过去了,慢慢地,我的名声开始好转。人们开始习惯有我的存在。而我…… 我也开始习惯他们。我几乎走到哪儿都还穿着披风、戴着面具,但我也有平常的衣服,而且当我摘下面具时,人们也不总是害怕了。我猎杀怪物时,不再只是杀了它们,把尸体拖到森林深处,而是带回村子,让屠夫处理剩下的部分,分给其他人。我能捕猎很多,要是我愿意,能整日整夜地捕猎,这让我为这个一直为食物发愁的村子积累了不少储备。尤恩向我道歉,为自己之前的害怕感到羞愧,随着时间推移,我开始相信她是我的朋友。一个非常可爱的朋友,独自努力抚养孩子,还总爱把我的兜帽拉下来,逗弄我的耳朵,有一次杰说我坏话,她还一脚踢在杰的睾丸上。这事儿…… 大多时候挺尴尬的,我真希望她没这么做,但这确实很符合尤恩的风格,很有她的魅力。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在我成为这个村子的一员,从杀人者变成守护者,已经过去一年多的时候,我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气息…… 而且这气息很熟悉。伴随着一阵炙热的高温,眼前十几棵树瞬间化为灰烬。
一位大圣殿骑士走进了村子,她身后跟着三十多个圣殿骑士,还有两倍数量的工人推着推车,他们在地上铺设石头、撒盐,还洒下毒药,防止被毁掉的森林再次长回来。这是要修一条路,一条穿过这片危险森林的畅通大道,一座连接这个村子与外界的桥梁。
对我来说,这简直是最可怕的事情。
我全副伪装,兜帽拉得严实,面具紧紧戴着,第一个上前迎接大圣殿骑士,部分原因是我最先察觉到她的到来。我走近时,她挥了挥手,其他一些村民也在我身后聚集起来。
“嘿,你好啊!” 大圣殿骑士向我打招呼,“你就是那个戴猫头鹰面具的女孩。看来在过去一年里,你的时尚品味一点都没变啊。”
“这个面具对我有特殊的情感意义。” 我告诉她,“您好,大圣殿骑士。”
“等等,” 尤恩悄悄走到我身后,小声说,“你从没跟我说过你认识‘歼灭者’加尔德拉啊!”
我心里想着,我也从没跟你说过我吃了十个人呢。在我来这儿的这段时间,这事儿一直只有我和传教士知道。要是有了解沃西佐的人,大概看我一眼就能猜到,我有段时间吃人吃得挺多,但…… 这儿没人知道这事儿,就算有人知道,也都没声张。不过就现在这情况,我确实有个很好的理由没说。
“我真不知道‘歼灭者’加尔德拉是谁。” 我如实说道,“但我确实在路上遇到过这位女士。”
“没错,那天我做了件好事,劝你别从悬崖边跳下去。” 加尔德拉笑着说,“而你这一年显然也做了件好事,保护了这个村子!说实话,我们走的时候,我还以为这儿的人一周内就都得死光呢。”
“抱歉,” 杰吼道,“我们显然好好的,就算没你和你的宠物,我们也会好好的。”
“我可不会。” 尤恩冲他回怼道。
“我只是说,要是她觉得我们都死了,这大圣殿骑士现在来这儿干嘛?” 他嘟囔着。
我在面具下皱了皱鼻子,听到这粗俗的话,有点畏缩。不过大圣殿骑士还没来得及回应,我们的答案就一瘸一拐地出现了。
“加尔德拉。” 格雷戈里传教士热情地打着招呼,张开双臂,“看来我的信鸽终究还是把信送到了。”
加尔德拉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光头的苍老面容,原本该长头发的地方,头骨上镶嵌着一块块闪亮的金属片。她接受了传教士的拥抱,回以灿烂的笑容。
“确实送到了。命令部门耽搁了两个月,我才看到你的信。身为大圣殿骑士,总有人觉得我有更重要的事做,没空来见老朋友,这真是个诅咒。”
“天空希望城有什么消息?” 格雷戈里问。
“还是老样子,像个甜甜圈,但折腾了快两年,我们总算有点起色了。当然,还是比不上以前,但我们终于打下了基础,能真正改善瓦尔卡的状况了。所以…… 修新路。欢迎回到更广阔的世界,这个连地图上都找不到的无名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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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继续交谈着,我一声不吭,心里琢磨着自己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我平时戴伪装,只是为了让大家更自在,但有时候心情来了,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