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凭借御赐腰牌轻而易举进入九重禁城。他来到养心殿外,只见值事太监面显忧虑,都是神色惶张,仿佛将要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袁承天心中一动,便步入大殿。抬头只见大殿东边御床之上躺着气息奄奄,仿佛一时半刻便会驭龙归天,不由得心中一紧,环伺四周,只见有太医正来回踱步,眉头紧锁,无法可施的样子。又见多查皇后和恭慈皇太后也围在御榻之前,神情悲苦。
忽然嘉庆皇帝让多查皇后与恭慈太后暂回。众人都是一愕,不知皇帝此意何为?但是皇帝有诏,多查皇后搀扶恭慈太后步出养心殿,且回别殿安息。这时嘉庆皇帝目中闪过光亮,招手让袁承天近前。适才大殿之中谁人都未注意到这个英俊少年,这时才注意到他——只见瘦削的脸总是透着冲天之志,一种无法掩饰的正气,是别人所没有的。袁承天一时不知如何说话才好。皇帝又示意众太医和侍卫退下。众人怔了怔,因为他们实在担心这少年有所企图,所以迟迟不肯退下。嘉庆皇帝眼中闪过一丝震怒——这是天颜震怒,让人不寒而栗;众人见状不敢迟疑,唯唯喏喏退下。
嘉庆皇帝拉过袁承天的手,神情亦是悲苦,仿佛有千言万语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满眼是泪光。过了好一会才悲苦道:“袁兄弟,朕大限已至,命不久矣,——只是可惜见不到可情了。”袁承天心想:皇上用情,一至如此,真是性情中人,只是千里之外的上官姑娘可知皇上而今这情形。他见皇帝虽羸弱不堪,看上去似乎大限将至,其实非然,只是气息乱走,以至奇经八脉脉象紊乱,兼之他膳食不对——似乎有人在饭食中投毒,只是剂量很少,慢慢让人不知不觉中中毒,可说极其歹毒。可是这又不能言明,因为只怕他震怒之下诛杀无辜也是有的,须知伴君如伴虎,更有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所以自己须暗中查察,却不可以对他明言,否则只怕祸乱无穷。
袁承天忽然想到自己身上有不死之草,便从衣内怀中取出。嘉庆皇帝见袁承天从怀中取中几束干草,很是诧异。袁承天也无暇理会,命值事太监下去煎水让皇帝饮下。太监见皇帝并不反对,只有照做。不一刻将汤药端来,因为已是白露,气候转凉,不一刻便不沸热。袁承天亲自喂他饮下,不一刻肚中咕噜噜响动,又过一刻复归如常,便见皇帝气色好转。袁承天便问他为何在菜市口乱杀说话之人,以至城中人人道路以目,而且还将袁氏宗祠派官兵把守?嘉庆皇帝听得一头雾水,不知所以。袁承天见他不似作伪,心想这一切难道他并不知情?
嘉庆皇帝搔了搔头,似有所悟,说道:“一个月前,朕还是神情如常,只是后来头脑便自浑乱,有时生痛,神情浑浑噩噩,不知所以,后来实在乱的要命,便让摄政王亲政,后来怎样……一概不晓……”袁承天又问每日膳食是那位值事太监进恭。嘉庆想了想说道:“朕记起来了,是宫中值事太监王得标,每日都是他亲自送来,朕甚为感激。”袁承天心中却想:害你不浅。他心中明了,却不向他明言,只是觉得他身体发肤尚弱,体内之内息气脉不足,虽食不死之草,一时不得便死,自己还要为他纠正体内之真气,便对他明言。嘉庆皇帝想也不想便任由他以掌抵住自己背后命门穴——如果此时多查皇后在场非立斥其忤逆君上,心存谋逆大罪不可;因为任谁都知道,只要袁承天掌力外吐,命门穴受力,那么皇帝非立毙当场不可;可是嘉庆皇帝从来信任这位袁兄弟,所以心无所忌,坦然受之,这也是英雄惜英雄,好汉爱好汉之原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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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袁承天以自己的昆仑派正宗玄门之正气输入嘉庆皇帝体内,皇帝很是受用。不过盏茶的功夫,已将他体内邪气驱走,让奇经八脉重回正道,这一番以气御邪,已累得袁承天汗湿重衣,但心中却是喜乐,因为他知道皇帝还是好皇帝,如果摄政王得有天下,以他的暴戾的性格及行事作风那将是所有天下人的梦魇,所以自己还要救这少年皇帝,否则天下只怕又回归洪荒时代。
袁承天要走时嘉庆皇帝却道:“袁兄弟你见朕,总是来去匆匆,为什么不可以多所停留?岂难道你厌嫌于我?”袁承天道:“皇上……”嘉庆皇帝道:“你还叫我皇上,现在私下无人,你叫我永杰!”袁承天道:“永杰,你不知道天下人都想着反清复明么?”嘉庆皇帝道:“那么适才你为什么不杀了朕?那是轻而易举的事?非要多费周章,再者一说那样也未必成功?”袁承天道:“永杰你可知道,所谓英雄岂能趁人之危而行卑劣之事,那岂不是下三滥小人所为,又岂是君子所为?所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知其可为而为之,知其不可为而不为,是为君子之为与不为之道也!永杰你总然知道这道理吧!”嘉庆皇帝深以为是,因为他知道天下直正的君子总是坦荡无私,所谓“小人常戚戚,君子坦荡荡”,诚不欺我。
夜中禁城华灯初上,并不显得黑暗,只是这繁华背后难掩一丝丝凄凉,总让人感到孤寂无奈。嘉庆皇帝虽贵为一国之君,奈何有时也身不由己,觉得身边可信之人少之又少,他们总是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并不敢说出他们心中的真实想法,人人都虚伪,极尽奉迎之能事;这也怨不得他们,因为他们身份低微,害怕一言获罪,便会立毙杖下,所以禁宫之中太监、侍女和答应都活得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懈怠,害怕一不小心失去性命!这也是世间可悲之处,便是宫中侍卫也难幸免,因为在皇家眼中他们通统是奴才,不得不低头做人,那有的自由,便是宫中太监从净身那一刻起,便失去了尊重,虽然他们内心并不觉得,只要效忠主子,便是他们的天大荣幸,职责所在;可是他们却偏偏忘了是谁害得他们人不人,鬼不鬼这般模样,可是他们不想,更加不会怨恨皇家,谁要想反对皇上,对皇上不利那么便是他们共同的敌人。只因为他们是永远唤不醒的人!
袁承天别过嘉庆皇帝,一人出得九重禁城,想着适才皇帝所言近一个月的膳食均是值事太监王得标所送——这是摄政王推荐而来,皇上自然也不便坚辞不就,只有勉为其难在宫中使唤。袁承天心中一动,“又是摄政王,看来事事离不开这位摄政王操持?那么这位宫中值事太监王得标对此次皇帝身体发肤中毒之事便难脱干系?自己是不是要查下去?既使查下去有什么用?难道自己告诉皇帝不成?那样岂不多杀人命,而且以皇帝现在的情形来看,势单力薄,几乎没有胜算,如果摄政王以身犯险,起了谋逆只怕京都死亡枕藉,殊非上策,不战而屈人以兵,才是上上策,否则一切无从谈起。
他本来是尾随那宫中值事太监王得标,只见他出得宫,向后东张西望,不见有人,这才直起腰来,手执灯笼向着摄政王府而去。袁承天也正想才去摄政王府一探究竟,正思量如何进去,只见一干人拥着多福安趔趔趄趄而来,满口说着胡话,看来这世子人虽疯癫,但是本性难改,还要去外面风花雪夜。袁承天摇了摇头,心想这多福安算是无用之人了。一个王府侍卫忽然停下脚步,让另外几个侍卫和四阿哥先行一步,因为他见远处有个馄饨摊子,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正自搅动汤锅,旁边是个如花的女孩,相貌出众。他不由得心生恶念,便涎皮赖脸地凑近,想讨便宜,不意那老者将手中家什放下,白了他一眼,口中嘟哝着怎么不学好!这侍卫身在摄政王府,一向趾高气扬,何曾受过他人指责,不觉得火冒三丈,拽住老者披头盖脸一个耳朵,直打得他晕头转向,不知所以,吓得几个吃客撂下桌子逃去——因为他们见这个酒气薰薰的人是王府侍卫——自然不愿招惹麻烦,人人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纷纷而去。
女孩见爹爹被人打,也顾不得自己柔弱,便前来维护爹爹。老者见了便喊道:“思齐莫与这恶人理论,快快走开!”这王府侍卫一瞪眼睛,怒斥道:“你说谁是恶人?”老者铮铮道:“你以势欺人,岂难道还不是恶人?”侍卫仰天哈哈大笑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老者气得直抖手:“你还有王法么?”侍卫笑道:“我就是王法,王爷就是王法,识相的话让你女儿随我去王府,万事全休,否则只怕你们谁也脱不了关系!”他说这话气势凌人,仿佛别人在他眼中直如尘土。他说完这话便拽拉那叫做思齐的女孩。女孩何曾见过这阵势,吓得直哭。这侍卫见了更加起劲,一把拽住女孩的衣袖。女孩用力回扯,嗤地一声衣袖断开,那侍卫一个趔趄只翻出去,不意一头撞到一块石块,头上便鲜血直流。这下可触了他的逆鳞,虎吼一声已是抽刀在手向着这父女二人挥刀砍去,竟不生怜悯之情,似乎要将父女二人杀之而后快。袁承天目睹这一切,怒火中烧,心想岂难道穷人家命贱如狗,任人杀戮寂然无声?他想起自己小时候乞讨受到长官和捕快驱赶的情形,不由的血脉贲张,心想:人生天地所为何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又道是天大,地大,人亦大!我辈虽也懦弱,终也坚强!
他再也不可以迟疑,身形兔起鹘落之间,已欺近这王府侍卫身前,不待他说话,手起掌落之间已切他肩骨,又自封他几处最为紧要的穴道,让他不得就范。这一下将父女二人看的目瞪口呆,他们几时见过有人敢与官府放对。袁承天从怀中取出五十两银子交给他们离开这京畿之地,去别处讨生活!——可是茫茫大地,皆非乐土,那有世外桃源,生民从来都是在困苦之下生存,犹记古人曾说苛政猛于虎,先前他不信,而今多经忧患,方始明白古人诚不欺我,哪里是我家园?望不到天涯路!
袁承天将这侍卫拖到一处隐蔽之处,与他衣服调换穿到自己身上,这下便可以去王府不受盘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