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陈冲一时还没有睡意,冬日的寒气凌冽,他眉骨、手腕还有肩胛处都隐隐作痛,故而他在厢房中点了灯,又烧了火盆,打算看一会儿书。可不知为何,陈冲没来由觉得一阵心烦意乱,竟迟迟看不进去。于是他将手头的《阴符经》放下,披了一件皮袄,就在小筑湖边行走散心。
湖边的梅花此时也都开了,走近就有一股静谧的幽香,令陈冲觉得自己放空了。就好像风吹在身上,透过的是一片虚无,虚无之中虽然有很多烦恼,但此时都渐渐化作一种怅惘的情绪,连隐痛都似乎消失了。陈冲这时感到一阵快意的孤独,就像是点燃了一杯烈酒,将自己挥发了一般。
而后陈冲一步一步在湖边走着,没有目的也没有思考,朦胧的夜中自己也似乎变得朦胧。天幕上的星辰与月辉看着他,使他记忆起了年轻时的错觉,好像一瞬之间岁月被打破了。他记起刘笳在宴席上说的话:“你还是没有变啊!”,继而不自觉地靠近水面,在平静的湖面上打量自己的倒影,但夜里看不清,只是依稀觉得,三十年前的自己的背影与现在重叠在一起,似乎确实没有什么变化。
但怎会没有变化呢?至少很多当年陪伴自己的人,自己印象都已经模糊了,想象中的那些面孔,自己都说不准是否真实。就在不久前,玄德的幼子还叫自己“阿翁”呢!
陈冲随后将湖面的阴影拍散,看着冰冷粼粼的波光,他忽然离奇地想起自己在初平三年时写的一首诗,口中自然而然又念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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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乱同南去,时清约北还。他乡生白发,旧都见青山。满月过残垒,繁星宿故关。寒禽与衰草,偕飞断愁湾。”
当年自己以为已经很了解离别之痛了,现在想来,还是写得太淡,太淡。陈冲一时陷入了沉默,周遭的夜景也似乎随着陈冲的旧诗而安静了下来。
正当这时候,忽然有声响打破了夜的宁静,陈冲初时以为是错觉,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对劲,这声响渐渐由弱变强,似是女人非常痛苦的呻吟声,令他感到熟悉又陌生。陈冲追寻着声音望过去,骇然发现那竟是公主的卧室。
陈冲连忙往那里赶去,边走边想,难道是公主做了噩梦了?不对,应该是病了!他靠房门越近,对里面公主的痛苦悲吟就听得越真切,一时心中极为担忧。正当他走到门槛前,要自己打开房门的时候,谁知吱呀一声,房门竟然自己开了。
陈冲本欲直接进去,不料撞上一个老妪,那老妪也没看清来得是谁,张口就说:“进来干什么?夫人又犯痛了,赶紧给她端盆热水来,别犯了冲。”不料眼前这人竟然分毫未动,这让她大感恼火,碎骂着点燃了烛火想继续斥责,才发现来者竟是陈冲,这令她吓得抖了一下,而后连忙跪倒在地,大气都不敢出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