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见他声音都开始发颤,不由有些失笑,心想:“袁氏麾下到底是文士较多,没有我府中这股纠纠武人之烈,打起仗来还是我占上风”,而后他展开信件,细细阅读。趁此机会,邯郸修仔细观察刘备的神情,见他神色高密不可揣测,只有两眉微微挑动,全然看不出心中所想。
信件不长,刘备看得很快,他把信件置于案上,又扶额沉思少许,便对邯郸淳说:“现在时候不早了,我腹中空空,也该用午膳了,等用膳之后,我再给你答复。”
说罢,他招来卫兵引邯郸修出去,又命人端了几碗汤饼进来,再把徐庶荀攸等僚佐叫进帐来,令他们一起用膳,一边传阅信件。刘备吃了两口,便对众人说:“袁本初换了条件,说只要我们答应拆了易京,他便撤军解围,你们怎么看?袁本初有没有诚意?这个条件能不能答应?”
最先回答的是法正,他本不喜公孙瓒,而如今接连对峙下,自己迟迟找不到袁军大的破绽,这让他逐渐失了锐气,加之此前已经献策立功,心中的退意已不可遏制,便说:“袁本初既然如此说,肯定是做好了相应的准备,诚意肯定是有的,最少也有了退军之意。这个要求我们可以先答应下来,再让袁绍撤出部分兵卒,若他应允下来,我们也就没必要再争了。”
刘备心中却不太甘心,问说:“以孝直之见,不能乘势追打一番吗?”
法正摇首说:“袁绍虽不善攻,但其军纪严整,想守却是容易。而这两月里,袁绍粮食困难,莫非我军便不困难吗?明公,莫忘了北边的弹汗山上,还有噬人的豺狗子!”
这一席话说服了很多人,但徐庶却不这么想,他劝谏说:“北面的鲜卑虽然难缠,却并非国家的生死大敌,袁绍此时支撑不住,也只是今年撤兵而已,歇息半年,明年他必然又能卷土重来。到那时,难道明公又出兵前来吗?到那时,青徐的伪朝如何?淮南的袁术如何?”
徐庶此言是强调,较袁绍而言,齐汉与袁术才可说是国家公敌。去年接连大胜后,朝中原本就商议过了,说是在今岁夏收后,再次出兵青徐,好将二者一鼓荡平。结果出了袁绍北上一事,刘备未经朝野讨论,直接上表出兵,其实并不合规。朝中传出来对刘备的非议,众人也是知道的,即使为刘备的名声考虑,刘备明年也不可能再出兵河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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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庶此时提出此事,便是要点出易京之关键,他继续说:“易京,是蓟侯穷尽一州之物力,方才造出的国家巨防。我听闻本地的燕人说,其耗费高达亿钱,光埋在城下的民夫便有百人,其壁垒高厚好似阜山,沟堑积深不下大河。今年蓟侯虽坐困二城,但袁军三月不能破城,可见其坚固。若是将此城拆毁,蓟侯一无高墙,二无财力,三无民心,该以何当袁本初呢?那就是将幽州拱手相让了!望明公深思!”
他说到这,众人不禁变色,刘备也攥手成拳,拳上露出些青色。若真让袁绍一统河北,又联络乌桓鲜卑,那朝廷近年来好不容易立起的威信,恐怕都将付之东流了。
故而刘备断然说:“元直说的有理,易京绝不可拆!”
而后他便叫来邯郸修,当着众人的面,对邯郸修道:“易京在蓟侯治下,非在我手中,拆城一事,我难以越俎代庖。便是我答应拆城,也只是空口而已。况且,此城本是民间膏脂而成,一旦拆除,又须空耗国力,白白让民间生怨。你”
刘备还未说完,便见邯郸修面上露出难色,但他也无心听其辩解,挥手示意他沉默,接着用果决的语气说:“毋须多言!你且去回禀袁本初,若真想相安无事,不如他撤万人,我便也撤万人,如此各回东西。莫要等到了冬日,两军白白在这里受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