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真公主喃喃道:“兴许,是有一些失望吧……”
李隆基有点急了,“朕对他破格提拔予以重用!朕给他荣华富贵、赐他高官厚禄!朕马上还要把最心爱的女儿,许配给他!朕几时亏待过他?他怎该对朕失望?!”
玉真公主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说道:“陛下可曾想过,你给的这些,当真是他想要的么?”
李隆基一下愣住了。
过了片刻,玉真公主说道:“三哥,还有一件事情。仙翁说了,萧珪之病古怪罕见,世间医药针石根本无能为力。就算是仙翁,他也最多只能保得萧珪一息暂存,勉强苟活些许岁月。”
李隆基问道:“些许岁月,那是多久?”
玉真公主轻皱眉头,说道:“兴许是三五天,兴许是三五年。不管多久,萧珪都只能瘫痪在床不能自理,完全就是一个废人。所以仙翁肯请圣人,收回婚约成命。尽早给咸宜公主另择佳婿,早日完婚。”
“哎……”
李隆基长声叹息,然后说道:“既然是天意,那也只好如此了。长安杜家刚刚折了一个女儿,满门伤心之余,还对皇家有了一些怨气。我正打算要再赐一门婚事给杜家……那就,咸宜吧!”
玉真公主,瞬间错愕……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声大喊,“我宁愿去死!”
玉真公主大惊失色,“咸宜?!”
李隆基则是怒了,“门外侍从,全都死光了吗?!”
骂完他才反应过来,为了避免被人听到兄妹间的“私话”,侍从全都被他赶走了。
兄妹二人急忙追出房间,却只见到咸宜公主的一抹身影,从楼道的转角之处匆匆闪过。那些宫女宦官侍从人等,全都眼巴巴的看着,无一人眼于上前阻拦。
李隆基当场急了,大声吼道:“快将公主拦下!倘若有失,尔等侍从全都死罪!!”
花萼相辉楼的宫女宦官侍从们全都吓坏了,对着咸宜公主一阵围追堵截起来。
此时,秦洪驾着马车,不急不忙的走在终南山脚下。
萧珪躺在车厢里,透过车窗,静静的欣赏天边的流云,轻嗅车外飘来的野草花香。
他十分清楚的感受到了,这几年来,从未有过的平静。
他的脑海之中,如同老旧的幻灯片一样,不急不忙的放映这些片刻:
师尊把我救醒之后,问了我三个问题——
名与身,孰亲?
身与货,孰多?
得与亡,孰病?
虽然我只是一个半调子道士,但也知道这三个问题,其实都是出自于《道德经》。原文后面还有这样几句:“甚爱必大费;厚藏必多亡。故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
我瞬间明白了师尊的意思。这并不是因为我有多高的悟性,而是,我在坐牢的那些日子里,一直都在思考,与之同样的问题。
师尊的话语,仿佛让我在无边的黑暗与迷茫之中,看到了一颗璨灿的启明之星。
于是,我扔掉了最后一丝犹豫,做出了离开的决定。
人生如梦,今朝方醒。
别了,京城。
别了,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