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侍奉的太监宫女应了一声便齐齐退下,偌大的永安殿内只剩下赵真和沈泓君臣二人了。但沈泓却清楚地知道,作为皇帝近臣的令狐喆和郑霆说不定就在某个隐蔽的角落里看着他呢。只要他稍有一点逾矩的地方,这两人就会出现,然后毫不犹豫地拿下自己。
“沈侯这般严肃,不知要与朕说些什么?”赵真瞥了一眼神情复杂的沈泓,慢悠悠地道。
“回陛下,微臣如今年纪大了,此前又受过伤,已经不再适合统兵了;再加上犬子很快沈熠也要成亲了,微臣也该到了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了,故而想向陛下请辞。”沈泓躬身道。
“沈侯说笑了。你今年才四十二岁,比朕还小两岁,怎敢说自己年纪大了。”赵真皱起眉头,有些怀疑地道,“沈侯莫不是在怕些什么,想趁早从这朝堂脱身吧?”
沈泓暗自叹了口气,他知道赵真不好糊弄,却也想再尝试一番,语气平静地道:“陛下明察!微臣并没有害怕什么,只想好好地陪陪家人,尽一尽自己作为丈夫、作为父亲的职责。”
“沈侯这话太假,朕不喜欢欺君的人!”赵真已经猜到了沈泓的心思,也懒得绕弯子了。
沈泓闻言,也知道自己把这件事想得简单了,于是长舒了一口气,沉声道:“微臣万死,敢问陛下,沈家这些年来对皇室可有不忠之念,可有不臣之心?”
“沈侯其实是想说‘降临者’的事吧?”赵真此刻也知道自己猜对了,不紧不慢地道。
“陛下圣明!”沈泓见赵真直接摊牌了,他也就坦然答道,毕竟再装下去就显得愚蠢了。
“看样子,你已经见过道宗的人了?”赵真不停地敲着茶盖,微笑道,“若朕所料无误,你应该也知道太祖皇帝曾与道宗签过一份协议吧,故而以退为进地来跟朕谈条件了。”
“微臣并不是与陛下谈条件,而是郑重地向陛下请求告老还乡。”此刻的沈泓像是迟暮的英雄一般,一脸落寞地对赵真道,“望陛下看在犬子沈烨为国尽忠的份儿上,容微臣带着家人远离朝堂!日后耕地也好,打鱼也罢,微臣只希望一家人可以平平安安地过日子。”
赵真看着沈泓,突然有些不忍,心情复杂地道:“沈侯,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沈熠的意思?”
“回陛下,这是微臣的意思。”事情都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沈泓也没想着隐瞒。
“沈熠是怎么想的?”赵真追问道,“朕知道你沈家四代忠良,至少在你之前,朕从未怀疑过沈家有反叛之心。但沈熠不同,你应该知道‘降临者’意味着什么,他会颠覆一切的。”
“犬子的意思是,他想和陛下好好地聊一聊统一五国的事。”沈泓道。他刚才临时决定以请辞来为沈家、为沈熠谋一条出路,可赵真并不吃这一套,他也只能按照原定计划进行了。
“统一五国?”赵真成功地被勾起了兴趣,这份功业对他的吸引力太大了,要是真的有这样的机会,他怎么都不愿意放过。沉默了片刻后,赵真终于想好了,微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改日让他入宫,朕亲自与他说。说实在的,这小子有些话说得还是很有道理的,上次与他一番长谈,朕的收获也不小,希望下次的谈话,他也不会让朕失望。”
“启禀陛下,犬子就在皇城外侯着,陛下可随时宣召他入宫。”沈泓顺势道。
“原来如此,那就宣吧!”赵真哑然笑道,“沈侯真的好算计,不愧是朕的征东大都督。”
皇城外,沈熠斜靠在车厢旁,与负责驾车的沈怀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他在这里已经等了两个多时辰了,中途甚至还眯了一会儿,结果还没等到赵真的传召,也没见到沈泓出来。百无聊赖下,只得让沈怀给他讲讲东境战场上发生的事,算是打发时间。
沈怀这会儿正唾沫横飞地给沈熠讲着军营中发生的一些趣事,正到兴头上时,只见一名小太监快速地走到马车前面,尖声道:“陛下宣同安县子沈熠见驾,沈熠何在?”
沈熠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一听见赵真要见他,立即跳下马车,笑道:“我就是沈熠。”
“你就是沈子爵?”小太监有些惊讶地道。这个人怎么看都像个纨绔子弟,哪里有半点子爵的气质。可惊讶归惊讶,该有的规矩却一项都不少。只见他对着沈熠微一躬身,谄笑道:“陛下口谕,‘宣同安县子沈熠入永安殿叙话。’沈子爵,请随奴婢进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