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下来，各项事务都已经理顺了。大家本来就在临安生活过半年左右，可谓熟门熟路，很快就适应了。

这天傍晚，他刚回到家。吴强禀报说递铺的铺兵到了，他带来了信，说是给莫如深的。

莫如深知道宋朝的快递机构称为“递铺”，快递员称为“铺兵”，当然古代的铺兵主要是递送信件的。

莫如深接过信，拆开一看，居然是邹子龙写的。

据铺兵说，这封信本来寄到了庐州。谁知莫如深又这么快调任京城了，于是信又被转到了临安。确认信送到了本人手中，铺兵这才离开了。

他迫不急待地看完了信，很替邹子龙高兴。宋慈已经升任了广东经略安抚使，兼广州知州。在宋慈的举荐下邹子龙在已经在广东梅州辖下的宽城县做了县尉。

两年多来，邹子龙跟着莫如深做专职仵作，协助莫如深屡破大案，倒是称职。吏部的批示很快回来了，邹子龙目前已经上任了。

莫如深很高兴，向大家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南霖说：“我见过邹先生，人虽然有些傲气，但颇具才智，做县尉正可施展才华。”

罗红缨很以为然：“是啊，深哥蒙冤时他帮了大忙。”

罗红缨提起了莫如深蒙冤，大家都想起了一个多月前发生的事情，不由自主地看看南霖。

现在关系已经确定了，南霖一笑而已，泰然处之。

这不足两个月，真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一个月前，大家倍受煎熬。仅仅过去了一月有余，好消息却接踵而来。

彭超高兴说：“这个邹子龙，成天歪着脑袋，居然也做了县尉。”

秦斌说：“他与莫大人年纪相仿，又都受过宋慈大人的教诲，还是他入门在先。他与莫大人暗自相争，也是情理之中。正所谓人不可无傲气，但不可无傲骨。”

莫如深赞赏秦斌的判断：“秦公子果然洞若观火，瀚儿有此等先生，真是鸿福齐天。”

秦斌说：“莫大人过奖了。”

彭超说：“何止秦公子一人！红缨武艺高强，也是好师父。现在又有南霖姑娘，知书识礼，长于音乐，同样也是瀚儿之福。”

莫如深想了想，说：“还真是如此。秦公子诗书画样样精通，南霖可以教琴艺，红缨可以教武艺，瀚儿很快就是文武全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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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瀚倒是乖巧，跪在了南霖面前，说：“南姨，请教瀚儿学琴。”

南霖急忙以手相搀：“瀚儿，学便学，我同意了。快起来！”

彭超打趣道：“以后要叫婶子了，都是自家人了，不必客气。”

南霖脸一红，没说话。

莫如深说：“今天双喜临门，让张纪做上一桌好菜，备一坛好酒，好好庆祝一翻。”

大家连声欢呼，兴高采烈。

忽听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有酒喝，为何不叫我？”

莫如深一听就知道是谁，高声道：“在庐州时，你不是说我们是自家人吗？既是自家人，又何需相请？”

只见一人威风凛凛，从外面进来，正是江千里。

江千里抱拳道：“如深兄，久违了。恭喜如深兄荣升大理寺少卿！”

莫如深还礼道：“我也恭喜千里兄，荣升御前都指挥使。近日，俗务繁多，未曾拜访，下官无礼，请大人见谅！”

江千里一摆手，说：“少来这套官样文章！”

他径直走过去，坐在了椅子上。大家识趣地走开了，屋里只剩下了江千里和莫如深两个人。

莫如深问：“江兄，我正有一事相问，请赐教。”

江千里说：“有话但讲。”

莫如深问：“顾德璋如何成了大理寺少卿，难道他也被贬官了？”

“正是。”江千里说，“在我去庐州前，他就已经被贬官了。你没有问过，因此我就没有提过。”

莫如深明白了，问：“他因何被贬，难道是因为屯田谋私？”

江千里点点头：“是的。案子牵涉众多，顾德璋也未能幸免，因此被罢了官。”

莫如深点头道：“怪不得他见到我时，不阴不阳的。”

江千里提醒莫如深：“你要小心提防他。不过皇上对你宠爱有加，看见皇上给你写的匾额了吧？”

莫如深点点头：“是的。”

江千里一语道破了天机：“那是皇上在保护你。”

莫如深说：“愿闻其详。”

江千里解释道：“一则有皇上的题匾，没有人敢轻易闯入你的府第。二则表明你是皇上的亲信之臣，王公贵族不敢轻易动你。”

莫如深恍然大悟：“皇上深谋远虑，令人钦佩。”

江千里说：“如此多的大臣涉案，他们都在消蚀国之根基，皇上岂能安坐。皇上当然需要我们这些人对抗那些国之蛀虫。”

莫如深不谙官场，这才明白自己对皇上而言是有作用的，因此才被重用和保护。反过来说，如果这种作用不存在了，或者皇上不需要了，自己便会被抛弃。

想到这儿，他的心里生出来些许悲凉。然而事实如此，古今一理，他也只好坦然接受了。

他问：“范东麟大人为何被贬为大理寺卿？他从三品官变成了四品官。”

江千里微笑道：“如深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范东麟大人没有被贬。”

他彻底糊涂了：“没有被贬？愿闻其详。”

江千里说：“范东麟还是三品，只是改任了大理寺卿。”

“原来如此。”他明白了一半。

江千里继续说：“贾家和史家争斗不休，朝野皆知。此次贾家落了下风，史家焉能不反扑？顾德璋贬职后，大理寺卿的位置让出来了。史宅之欲让其亲信充任，遭到了贾家的反对。皇上为了平衡双方势力，于是让范东麟以三品官秩任四品要职。”

这次莫如深彻底明白了：“看来你我升官皆作平衡势力之用。”

江千里咂咂嘴，说：“如深兄顿悟了，恭喜！”

丫环小兰出现了在花厅门口，说：“老爷，酒菜已经备下，可请江将军入席了。”

两人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京城的防卫由禁军负责，治安主要由临安府负责。如果没有大案要案，大理寺倒也不算太忙。

南宋后期，在其它朝代原属刑部的部分职责由大理寺代行。大理寺的职责主要是两类。

一类是审核各地上报的案件。审核判决结果、相关证据以及与大宋律法是否一致，判决结果是否合理。

一类是办理皇上交付的重大案件。所办案件往往是京官犯罪，权力极大。

在他忠于职守的时候，没有料到江千里的指挥使府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