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慕仪心中自嘲一笑:七年前,父亲也是这般斥责他,叫他不要忘了自己庄家大郎君的身份。
那一次,他妥协了。
却也害得母亲丢掉性命,害得他与阿如生离,害得钟氏在他身上浪费光阴。
如今阿如不顾众人眼光,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只为与他结为夫妻,相守一生。
他又有何理由,继续在这儿做缩头乌龟?
这样想罢,一直压在他心中的大石突然松开。
他忽视庄别辛警告的眼神,起身走到人前。
跪在地上的永宁感觉有人走到她身旁,也跪在了她身侧。
泪眼朦胧间,她瞧见那人身姿一如当年,只是更加成熟稳重。
庄慕仪将腰间玉佩取下,举过头顶,开口道:“臣私慕永宁公主已久,自知罪孽深重,愿舍去官位,只换得与公主相守之期。”
话毕,他俯身长拜。
“慕仪……”永宁心头一痛,眼中的泪大颗大颗落下。
圣人看着这一幕沉默良久。
皇后开口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他抬手止住:“也罢。”
圣人情绪复杂:“庄慕仪,你辜负公主,本是罪该万死。但念在永宁对你痴心一片,朕便如你所愿,削去你的勋爵,贬做白丁。”
他顿了顿:“二月初三是个好日子,你二人的婚期,便定在那时吧。”
经永宁这么一闹,圣人没了兴致,径直离开。
而终于得偿所愿的永宁,却是扑进庄慕仪怀中痛哭起来。
众人心思各异,唯有皇后看着下头紧紧相拥的两个冤家,眼前一黑,就这么晕了过去。
场面顿时杂乱起来。
宫人将皇后扶到偏殿,柳姒朝人群某处看了一眼。
很快又收回目光。
心中若有所思:看来圣人如今,确实力不从心,开始在乎起儿女情谊来了。
他想成全永宁,却又害怕庄何两家联姻势力更加强大,便顺着庄慕仪的话,罢了他的官爵。
而庄慕仪,似乎也明白圣人的顾虑,才主动开口。
如今庄家手里的兵权化作虚无,再加上永宁与庄慕仪的亲事,只差最后一步,皇后与庄家便再不能翻身了。
柳姒想想,都有些迫不及待呢。
谢晏见她心情不错,想借机牵住她手,却被谢运叫走。
临走前,他还对柳姒说:“念念,我去去就回。”
柳姒没应,瞧了眼他围得严实的衣襟,想起那下头藏着什么,挑了挑眉。
不打算等他,毕竟今夜的事还不算完,她还要去见一个人。
巧的是,她在宫门前遇见了许久不见的一个朋友。
那人一身深绿色官服,气质文雅,像话本子里写的文人书生。鼻根上挂着的一副琉璃叆叇,显出几分斯文。
她朝他走近,轻笑着。
“裴去繁,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