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上次呢?”
“那就是胡月尹了。”
“那我就接着月尹前辈和夫人陪先生喝。”
说着胡南也斟上一盏碗,不带任何礼仪地仰头饮下。
好辛辣!
胡南暗暗吐了吐舌头散气。
恍惚地,周身开始发热起来。
断崖下不知是什么水道,或许是长江的支流,又或者是这益川的哪条河流,河水拍打崖壁的滔天气势倒值得与长江一比。
翻卷的浪花让胡南卷入过往在古隆中和平时的记忆。
诸葛亮担心地看向才一杯下肚就已经眼神涣散的胡南。
“行了,你梦想完成了,别喝了。”
“没事,我还能听你弹琴。”
胡南眯起眼,龇牙露出憨笑。
诸葛亮心想幸好这家伙长得还不错,不然这表情看着可太丑了。
他又复弹起古琴,琴声从弦上荡出,卷入涛声,成天人共奏。
“孔明,你刚从子龙将军那出来,你也知道他成亲了吧,可见到了赵夫人?”
诸葛亮没有回胡南,只是琴音陡然变得凛厉,他从未弹过带着萧杀之感的音乐,即使在周瑜面前,一段疾曲过后,他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相反声贝和音调都在攀高。
“孔明?”
“你可知现在天下对子龙的看法?”
诸葛亮眉头紧皱,将平常的风雅都丢到一边,“白袍将军,无往不胜,常山——赵子龙!哈哈哈,他值得万代千秋为他传唱!”
他突然笑出声,左右手忽然向上一扬,琴声戛然而止,断的突然也停得潇洒,唯唯留下身下的涛声。
他朝胡南伸出手,胡南自动递上一碗酒,他微成角度灌下,面不改色。
“我没有见到他的夫人,应当是和主公的夫人同住,赵子龙......能耐啊,成亲这等大事都不跟我说,亏我们共事这么多年,是一点都不把我们当朋友是吧呵呵呵?”
“他不想误了军事。”
“难道我没有夫人?我不懂人情?我只是冰冷心肠?我只是一个凌驾于众人之上、只会运筹帷幄、下达命令的军师?”
诸葛亮激动起来,夺过胡南怀里的酒坛,自斟自饮起来。
他被世俗的教条束缚太久,为了理想,他斩断了自己个性情的联系,现在他终于能用酒把这个联系短暂地连起来。
回到诸葛庐时的洒脱。
大概这样的“圣人”骨子里都带着“叛逆”,在经礼的规划下渴望着无拘无束。
但这显然不是现在诸葛亮的状态,他毫无拘束的喝酒姿态中明显带着惆怅,是因为现在世人对他的看法吗?
运筹帷幄、机智如神、万人表率、智慧的代表。
这就是诸葛亮?
这是从三国到现代两千年来对他的定义,可前提——他应该是一个人,有血有肉,不是高高在上的,每个人都应当可以如胡南此时这般与他像朋友一样纵酒望月。
朋友?
他现在的“失态”是因为他觉得赵云只把他当个军师而不是一个朋友,还是因为他想家了?
刘备和赵云,甚至是关羽、黄忠,家人皆随军征。
可是黄月英和诸葛均却还在荆州司家酒肆,因为六大商的插手,就连诸葛庐他们也没办法回了。
“真难得,好久没有这种放开的感觉了。”
见诸葛亮苦闷,胡南心里也堵着慌,又拍开一坛,倒满一杯灌下。
嘶,又挑错酒了,这酒更辣。
胡南的嗓子被辣得厉害,紧接着就是大脑的反应,脑袋像是进了水,逐渐变得沉重起来。
诸葛亮喝这么多都没感觉吗?
一碗接着一碗,胡南喝下这身体根本不能接受的液体,放任这又冰又辣的东西在他的躯干和脑袋里循环。
胡南第一次知道酒的滋味。
他的内脏和大脑都感觉到抗拒,可是精神又很享受。
两人没有干杯,只是一人提了一个坛子,轻轻一碰就当头饮下。
这大概是胡南唯一一次能见到这样的诸葛亮。
明天起来,他仍然会是那个发号施令,令人闻风丧胆的军师。
月亮逐渐升高,涛声依旧,胡南也逐渐沉沦,眼前视野逐渐模糊,双手在机械的动作。
我在干什么?
到底身处何地?
现在到底是哪一年?
哪一月?
哪一天?
随着视野的关闭,胡南终于倒在地上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