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父亲回去歇着吧。”许久,嬴异人说。他已经调整好了心情,言语间颇为平静,没有埋怨,也没有伤感,更像是抗争无效后的堕落与认命。

“孩子,你这样,为父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前去。”

嬴异人抬头看向嬴柱,这个父亲今晚有些烦闷和隐忧,这是嬴异人没怎么想到的。

“前几天王上问我,质赵到底派谁去合适,我思来想去,最后敲定了你。也许在你心中,或者在所有人心中都觉得质子就是无足轻重、该被抛弃的,可为父告诉你,并不是。”

嬴柱轻吐了口气,开始了语重心长的临行之言。

“你的祖父,当今的秦王,还有你的伯父,故去的悼太子,都曾当过质子寄于他国。”

“自先祖孝公至当今王上,他们个个励精图治,富国强民,内修政绩,外弱诸侯,为父自知不才,堪堪为守成之主,偏偏身体又算不上强健,所以秦国要进取,下一代,就靠你们了懂吗?”

嬴柱的语气极尽诚恳与无奈,嬴异人彻底愣住了。

“可我……”

嬴柱伸手打断了嬴异人的话。

“为父知道你要说什么,王室公子,个个都不该贪图享乐,不管将来为君为臣,还是为将为相,都应居安思危,为国效力。这,不是一个享乐的时代。”

“你的兄长嬴徯武功非常,可他好武厌文,诸子之中,唯有你,还是比较像为父的。”

“我知道,您是想安慰我。”嬴异人说。

“随你怎么想吧,此一去艰难万分,定要当心,自保为上,不要意气用事,更不要自甘堕落。”

似乎还有一些未尽之言,但嬴柱停下,不再往下说了。

他说嬴异人像他,到底像在哪儿,嬴异人不知道。

或者说,嬴异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一个怎样的人。

十几岁的年纪肯定也像嬴异人一样叛逆狂悖过,因为有兄长嬴倬在,嬴稷便对其他儿女疏于管理,直到后来出现了意外,嬴柱被迫顶替大哥的位置。

他想做吗?说实话。并不太想。

才智平庸,没有大的热血和抱负,相比于前几任君王,嬴柱实在觉得自己相形见绌。

他其实有能力,只是长久生活在嬴稷的王威之下,似乎又显得懦弱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