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鹤羽落松

一个巡兵凶神恶煞道:“如今圣上正要收归盐铁,你们说菜淡,不就是在说我们圣上没手段!你是前朝余党吧!把他拉下去受审!”

无理无据。

在座的各位敢怒不敢言,眼睁睁地看着巡兵们拉走那几个汉子,紫脸最后警告地扫过酒馆里的所有人,径直出去了。

自裕王坐上皇位,京城每天都在经历这样无厘头的事情,京中牢狱的犯人越来越多,牢房装不下,一间狭窄的牢房甚至能塞五六个人进去。

“又抓进几个新人了?”

狱吏看到两三个巡兵押着几个汉子进来,虽是问句,其实也就像平常那样随口一说,散漫地打开牢房。

“上头牢房不够用了,先放在下边的牢房吧。”他用钥匙打开往下层走的铁门,阴暗的地道让那几个汉子望而生畏。

“下边不是关着那位裴……”一个巡兵诧异,下层的牢房关着的都是前朝刑犯,但下层牢房空间的确大,他想了想还是闭嘴。

狱吏啧啧几声,领着他们往下层走,语气不满道:“那有什么办法,上头牢房不够用,只能装进下边的牢房了。进了牢房都是犯人,下面那些不过是前朝杂碎,凭什么给他们占那么大块地方。”

几个汉子被巡兵用力扯着走,不知绕了几圈,周围的墙壁就变成了铁栏,犯人们怨天忧地、咒骂当今圣上的、念经自保的……也有刚被关进来大喊大叫的。

“狗日的皇帝老儿!老子没罪也抓,他娘的长了狗眼吗!”

一个犯人听到有一堆人下来的脚步声,抓着铁栏杆咒骂。

下一刻,守在栏杆外的一个狱吏用钥匙极速打开铁门冲进去,只听得鞭打声和喊叫声。

“还说你不是前朝余党!”

带路的狱吏领着巡兵和汉子们走过那间牢房,一个汉子好奇地望了眼,刚才叫唤的人被抽倒在地上,血染囚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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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吸一口冷气,缩回视线。

不知道往下走了多久,那间牢房痛苦的呐喊声愈来愈低,不知是渐渐远去,还是那个犯人已经被抽死了。

直到踩到平地上,几个汉子心里才有些安稳,他们环顾着四周,底层的牢狱很大,中间有块空地给牢狱们坐着玩牌。

带路的狱吏往西边的路走,路过一些审讯室,只见血肉模糊,哭喊声阵阵。越往里走,越安静,等走到尽头,一间牢狱的铁门被打开,他们被塞了进去。

牢狱里角落窝着一个惨兮兮的男人,几个汉子好奇地打量他,狱吏脚步声远去,汉子们找到一块空地坐下。

“你们怎么被抓进来的?”

那个角落里的男人蓬头垢面,忽然开口问对面墙边的几个汉子。

一个汉子犹豫片刻,回道:“说我们是前朝余党。”

男人嗤笑一声,没有再说下去了。

“你呢?礼尚往来,你是不是该说你怎么被抓进来的。”那个汉子好奇地问他。

“我啊,前朝史官。”男人哭笑不得,他说着话,眼神却往对面的牢房里瞟。

几个汉子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得已看愣了眼。

对面牢房里有个正襟危坐的男人,身上虽然脏乱,但能看出容貌美丽,气质清静。他前面小桌上摆着一个玉棋盘,不发一言,淡定地下棋。

“那人谁啊,怎么还有棋下……”

“长得可真美。”

汉子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男人身上污垢也多,却难掩脸上的俊美。若凑得近些,能发现,他很虚弱,但身子骨依然挺立。

像是被春雨淋破在地的残叶,又像是烂在水面上的花,更像是碎掉的琉璃珍品,浑身透露着沉郁破碎的气息,如同一盏破烂的孔明灯,秉着一点微弱的烛火,支撑着漂泊。

角落里的男人扯唇一笑,唇角伤处血流下来,他语气平和道:“那人啊,前朝宰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