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回 镇海寺心猿知怪 黑松林三众寻师 1

不料途中遭厄难,何期半路有灾迍。 僧病沉疴难进步,佛门深远接天门。 有经无命空劳碌,启奏当今别遣人。” 悟空听了这话,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师父,你也太不济事了,才生了点小病,就有这种想法。

你要是病重了,要死要活的,只要跟我说一声就行。我老孙自有办法,我倒要问问,哪个阎王敢起坏心思?哪个判官敢开传票?哪个鬼使敢来勾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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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惹恼了我,我就拿出当年大闹天宫的脾气,再拿上金箍棒,打进幽冥地府,把十代阎王都抓起来,一个个抽了他们的筋,绝不轻饶他们。”唐僧说:“徒弟呀,我病得很重,你可别再说这种大话了。”

八戒走上前说道:“师兄,师父都说自己病得不行了,你还一个劲儿说他会好!这情况太不妙了,咱们得趁早商量商量,要不先把马卖了,把行李拿去典当,换些钱买副棺木,料理完师父的后事,咱们就散伙吧。”悟空说:“你这呆子又在胡说八道了!你有所不知,师父可是我佛如来的第二个徒弟,原本叫金蝉长老,就因为他对佛法有所轻慢,所以才会有这场大难。”

八戒说:“哥呀,师父既然因为轻慢佛法被贬回东土,在这充满是非、纷争不断的人世间托生成人身,还发下宏愿要前往西天拜佛求经。一路上,遇到妖精就被捆绑,碰到魔头就被吊起来,受尽了各种苦头,这也够惨的了,怎么现在还要让他生病呢?”悟空说:“你哪里懂得这些,老师父以前听佛讲法的时候,打了个盹,身体往下一歪,左脚下掉了一粒米,所以下界后就该有这三天的病痛。”八戒惊讶地说:“像我老猪吃东西总是大大咧咧、泼泼洒洒的,那还不知道得害多少辈子的病呢!”悟空说:“兄弟,佛可不是按照你这样的想法来对待众生的,你又不明白。人们常说:‘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师父今天病一天,明天就会好起来的。”

这时,唐僧说:“我今天和昨天不一样,喉咙里渴得厉害。你去看看,哪里有凉水,找点来给我喝。”悟空说:“太好了!师父要水喝,这就是病情好转的迹象。等我去取水。” 悟空立刻拿着钵盂,到寺庙后面的香积厨去取水。刚到那儿,就看见那些和尚一个个眼睛通红,抽抽搭搭地哽咽着,只是不敢放声大哭。

悟空说:“你们这些和尚,也太小心眼了!我们在这儿住几天,临走的时候会感谢你们,柴火钱也会按天算给你们。至于这么没出息吗?”和尚们吓得赶忙跪下说:“不敢!不敢!”悟空说:“有什么不敢的?难道是我那长着长嘴的和尚师弟,饭量太大,把你们吃穷了?”和尚们说:“老爷,我们这荒山上,大大小小也有百十号和尚,就算每人轮流供养老爷们一天,也能供养百十天。我们怎么敢起贪心,计较什么吃喝用度呢!” 悟空说:“既然不计较,那你们为什么哭哭啼啼的?”和尚们说:“老爷,不知道从哪座山里来了个妖邪,就在我们这寺里作怪。

晚上我们派两个小和尚去撞钟打鼓,只听到钟鼓响了一阵,之后就再也没见人回来。到了第二天去找,只在后面园子里发现了僧帽和僧鞋,人的骸骨还在,人却被吃了。你们在这儿住了三天,我们寺里已经不见了六个和尚。所以,我们这些兄弟又害怕又伤心。因为看到你师父生病,不敢声张,只能偷偷掉眼泪。”

悟空听了,又惊讶又高兴地说:“不用多说了,肯定是有妖魔在这里伤人。等我帮你们把它除掉。”和尚们说:“老爷,这妖精要是没点本事,也不会这么灵验,它肯定会腾云驾雾,还能出入阴曹地府。古人说得好:‘不要只相信表面的正直,还得提防人心险恶。’

老爷,您别怪我们这么说,如果您能抓住那妖怪,就帮我们这荒山除掉了祸根,那可真是我们的三生有幸;要是您抓不住它,那就会有很多麻烦事儿。”悟空问:“怎么就会有很多麻烦事儿呢?”和尚们说:“跟您说实话吧,老爷。我们这荒山上的和尚,都是从小就出家的,……”

我们这些和尚,头发长了就找刀来削,衣服单薄破旧了就用补丁缝补。每天早晨起来洗脸后,便双手合十、躬身行礼,一心皈依佛法;到了晚上,收拾妥当后就点燃香火,虔诚地叩齿念经,念诵的是阿弥陀佛。抬头仰望,能看到佛像,想着九品莲花、三乘佛法,期望借着佛法的慈航和祥云,得见只园的释迦牟尼世尊;低头自省,心中想着要受持五戒,度化世间众生,在这生生不息的万法之中,希望能领悟顽空与色空的真谛。

要是有施主前来,不管是年老的、年幼的、身材高的、身材矮的、胖胖的、瘦瘦的,大家都会一个个敲着木鱼,击打着金磬,挨挨挤挤地念诵两卷《法华经》,诵读一策《梁王忏》;要是没有施主来,无论是新来的、旧相识的、陌生的、熟悉的、质朴的、俊俏的和尚,都会一个个合起手掌,闭上眼睛,静静地在蒲团上入定,如同牢牢关闭了月光下的寺门。

任凭那黄莺啼叫、燕子呢喃,世间的纷争闲斗,都无法干扰我们修习这方便慈悲的大法乘。 也正因如此,我们既不会降伏老虎,也不会降伏神龙;既不认识妖怪,也不认识精灵。老爷您要是惹起那妖魔,我们这百十个和尚,恐怕只够它饱餐一顿。这样一来,一是会让我们这些众生陷入轮回之苦;二是会毁掉这座禅林的古迹;三是会让如来的法会,失去半点光辉。这就是所谓的很多麻烦之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