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十二里铺的新老两届两委坐一桌,大徐和平和长山也在这一桌,张山和山子陪着。其余的人,山子他妈和腊梅陪着,有说有笑,嘻嘻哈哈,比我们这桌热闹多了。
有个例外,刀芬芳吃饭的时候,说什么也不在这桌了,说都是老爷们,抽烟,受不了烟味儿,跑到那一桌去了。
吃着吃着,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真是怪了,张冶结婚那天,我看见过一个怪老头,一米七左右,瘦,下巴留着长胡子,圆形脸。穿着奇怪的衣服。昨天傍晚,我又看见这个怪老头了。这次,这个怪老头穿着一身邋里邋遢的衣服,笑呵呵地,沿着家庙前的路往东走。上次,徐书记说他也看见过这个人一次。就是张冶结婚那天中午,我看见了。怪老头一边走一边说话,我听得清清楚楚,说的是,真是奇真是妙,九运九家恶运到。大鹏一日同风起,幽冥斗法阴阳道。也不知道什么意思。这次也是一边走,嘴里一边嘟噜着什么,听不清,不是上次的词儿了。”
大徐和平说:“万书记,你说的这个人我知道,他是姜家疃的,叫高文泰。文泰家里老辈子是大地主,解放后,他爹他妈都死了,他爹留给他二百亩地。文泰有个哥有个姐,他哥是一个省军区的司令员。他姐找个婆家,是本镇的。文泰的地被没收了,家里就穷了,老婆领着孩子跑了。本来上级要把他住的八间大瓦房没收四间,分给贫下中农,文泰死活不让。文泰下一手好象棋,专案组的一个领导就对文泰说,我们文斗,不武斗,解放了,也不兴武斗。咱俩就下棋,要是我赢了,你住四间房,另外四间拿出来,分给贫下中农。要是我输了,立马领人走,从此以后,不再谈房子的事儿。文泰说好,看热闹的不许说话,不许支招,三盘定输赢!
“第一盘棋文泰赢了,第二盘专案组领导赢了,第三盘要决胜负了。两个人足足下了半头晌,还是僵持着。专案组的人是不能让黑五类赢棋的,就对文泰实施无产阶级专政,偷偷给组长支招儿。好虎难敌一群狼,眼见着局势对文泰不利,文泰红了眼,也不提观棋不语真君子假君子的话了,全力以赴地和组长拼杀。最后,靠着拱进一个边卒,赢了专案组组长。
“周围看热闹的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输了棋,专案组组长无话可说,想反悔也不行了。和文泰签了君子协定不说,还有几十双眼睛监督着。于是,文泰的四间房子保了下来。
“文泰不是个过日子的人,老辈留下来的东西,能卖的都卖了,换粮食吃。再厚实的家底也有吃穷的一天,几年之后,文泰没有吃的,就开始流浪。
“文泰他哥,是大干部,听说文泰的情况后,把他接到家里住。文泰受不了拘束,就偷偷跑回了家,继续过着流浪生活。文泰流浪,有个特点,不离三邻五村,远处不去。刚开始还行,有亲戚朋友接济一点。可是,人家能接济一时,接济不了一世。时间一长,都就慢慢撂下了。文泰没有吃的,饿红了眼,什么都吃。有一次,在河套里吃死鸡肠子。那只鸡是吃了老鼠药死的,文泰也中了毒,躺在河套里两天两夜。人们都认为他死了,第三天天亮时,又活过来了,继续流浪。再后来,岁数大了,听说死了,到现在也有三四年了吧。
“万书记,你说的这个人和文泰一模一样的。难道,文泰根本没死,前几年到外地去了,今年又回来了?”
“可能是吧。”
“你看见的这个老头,走道儿时,是不是一左一右摇晃着走?”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