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要留着刘老汉夫妇将事情闹大的真相,长安府尹同林斐暂且不知晓,不过这不给小钱打发刘老汉夫妇之事,童姓乡绅自己却是给了解释的。
“那乡绅道他是个重诺的生意人!”长安府尹将童姓乡绅的回答说了一遍,道,“他说自己既说了给一家亲家养老,便是一家亲家养老。他不在意这点小钱,却是不能开了这个头,否则上行下效的,这刘家村的村民众相效仿,难道要他给整个刘家村的村民养老不成?”
一旁的林斐一边听着长安府尹所言,一边顺手翻了翻那甚是机灵的小吏递来的状纸,而后说道:“这刘家村不过是个小村落,阖村男女老幼加起来人也不多,甚至比不得不少人丁兴旺的大族。于这童姓乡绅而言,莫说一个刘家村了,便是再来几个都养得起,”他道,“村民比起那些大族公子小姐可好养活多了!”
这话当然没有什么问题。长安府尹这两日走访,亦是大抵估摸了一番童姓乡绅的家财以及刘家村村民的养老钱的。说实话,虽是将刘老汉夫妇是贪利小人的本质看的清清楚楚,却也不得不承认,刘老汉夫妇要的这笔养老钱确实算不得多,甚至可说是极易养活了。
一方面确确实实是贪利的小人,一方面又极其“好养活”,要的不多。
“好养活”听着好似所求不多,不算贪婪,可另一方面,这刘老汉夫妇却又是实打实的真贪婪的。
看着不贪,实则贪。
小贪也是贪。
不过听着自己便是大族出身的林斐波澜不惊的说着“那些大族公子小姐不好养活”的话,这幅好似局外人一般的语气惹得长安府尹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而后说道:“乡绅坚称这不是钱多的问题,而是承诺的问题,道不能坏了规矩。”
听长安府尹提到“规矩”两字,林斐亦点头道:“这倒是!这刘家村阖村上下都活在这童姓乡绅定的所谓‘规矩’里头,作为定‘规矩’的人,他自己自是不能坏了这‘规矩’的。哪怕这刘老汉夫妇告官会招来麻烦,在他眼里也没有自己定下的‘规矩’不能被打破这一点来的重要。”
长安府尹闻言,立时说道:“这般看来,这乡绅显然是觉得刘老汉告官一事并不会为自己带来麻烦,如此的话……”
“如此的话,他不惧官府,当是自忖自己并不会有什么把柄会惹上官司。”林斐接话道。
长安府尹当然明白这个道理,看着眼前蹬腿哭闹的刘老汉夫妇,以及一旁脸色各异的刘氏、赵大郎以及赵莲三人,他顿了顿,转向赵莲:“听闻你闺名一个‘莲’字?”
赵莲闻言,怔了一怔,不过旋即点头道:“回大人,确实如此。”她道,“莲是那个莲花的莲……”说到这里,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又道,“出淤泥不染的那个莲花的莲。”
因着赵司膳这层关系,对赵家,长安府尹和林斐自是比寻常人更熟悉的,也知晓赵莲只浅浅识得几个字,旁的……便没有了。
这句“出淤泥而不染”却是出自文人所写的《爱莲说》,浅浅识得几个字的赵莲自己翻书知晓这句话不大可能,是以长安府尹本能使然,顺口‘诈’了她一句:“谁教的你这句文邹邹的话?”
本是随口一提,那厢的赵莲闻言脸却是红了,她红着脸,带着几分羞意,低头说道:“是夫君教的。”即便是只浅浅识得几个字,可这话的意思,赵莲当是知晓的,自也知晓是在夸自己,便记了下来,介绍名讳时也顺口用上了。
长安府尹点头,想起赵莲方才借着“相貌被议”的借口一直窝在那里落泪,父母之间发生这么大的争执也不出声,只顾落泪,遂皱眉道:“确实是好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不好的事都是你父母做的,这乡绅公子夫人的位置却是你的。”
这话便有些嘲讽了,赵莲面上的羞怯之色略略一僵,不过只顿了顿,便又换成了那副无所畏惧之态。
长安府尹这等人同先前那几个“紫微宫传人”差不多,世故之事见的多了,自是对她的行为颇为诟病的。不过赵莲却是不以为意:她又不用同长安府尹等人过活,自也懒得在意自己在长安府尹这等人眼中是个什么模样了。
赵大郎夫妇以及赵莲自是巴不得甩开长安府尹等人的,问完话,见长安府尹实在没什么话可问了,便小声问了一句,得了长安府尹甩手赶人的举动之后,便连忙寻了个“还有事”的借口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