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笔钱,田卿卿还没动过。钱三分之二存在沪州银行,每年的利息都花不了,何况王怀舆作为大主顾,沪州银行每年大节还要给王怀舆家派送礼物。
当季的大闸蟹,过节吃的松糕,开海的生蚝大虾,最新上市的六味香大米......这些东西送到家里看着是不多,但平常人家如果都靠自己微薄的薪水去买,却也是不舍得。越是不舍得,就越觉得好,越觉得好,就越觉得想要。富足里的欲望和匮乏中的欲望都是欲望,但有而不吃让人自由,没有而只能忍受让人感到捆缚。有的选,是自由的条件。
但对王怀舆家的生活来说,有了这些添补,哪怕每两个月送一次,也要吃上一段时间。人的肚皮,吃过,不缺,就没有太大的渴望,没有大渴望,也就对物质没有特别的欲望,饮食自然也就清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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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的另外三分之一,王怀舆投进瀛泰裕君投资有限公司。挣出本金后,王怀舆就把余下的钱放在基金里,无关痛痒地随点数涨跌,每月赚得比田卿卿薪水的三倍还要多。
田卿卿总说王怀舆会赚钱,但王怀舆总是带着宠溺地刮一下她的鼻子说,不是他赚得多,是她挣得少。两个人就在平阳巷不显山不露水地过着平静的生活,有了王城宜,生活除了多了孩子童真的快乐,并没有别的变化。
两个人,一家人,邻居眼里的神仙眷侣。
孙平禹看着田卿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要是城宜小姐早一天回来,这讲解员......田阿姨,不如,让城宜小姐做这个讲解员吧?工作我可以再找找看。”
田卿卿笑着说:“哎呦平禹,你想到哪里去了,这工作又不是一碗饭,说让给谁就让给谁。城宜没有赶上这个工作,说明这个工作跟她没有缘分。”
王怀舆点点头,夹起一块猪肋旁边的小配菜,在后牙口上嚼两下,说:“城宜,你是想工作还是想读书学习?如果只是想找个事做做,我在沪宁大学有个朋友,你可以跟着他学学画画。”
可以去沪宁大学学画画,王城宜很高兴。她毛笔字写得虽好,但绘画的功底却不扎实。
几个人吃完饭,孙平禹与王怀舆一家告别,回旅馆收拾行李。他打算下午就搬到文化馆提供的单间公寓,明天一早就去馆里熟悉工作。
王怀舆给沪宁大学美术系教授罗大虎打了电话。罗大虎已经是沪宁大学美术系的系主任,在电话里当即应承王怀舆,王城宜可以随时到美术系旁听所有课程。
王城宜开心地像只蝴蝶,扑进父亲王怀舆怀里。田卿卿看着亲热的父女俩,佯装吃醋地嘟嘟嘴,然后说:“王城宜女士,祝你早日学成归来,到时候我们文化馆给你办一个大大的画展、书展。”
王怀舆想起余承舟,他问王城宜:“光顾着你高兴了,我倒忘了问问你,承舟知不知道你的打算啊?”
王城宜有些低落,但随即掩饰过去,轻松地说:“承舟一直很尊重我的选择,我想他应该没意见。”
田卿卿也顾虑着又问了一句:“你公婆呢?没有什么意见吧?”
王城宜考虑了一下说:“魏家的戏院我帮不上忙,公公婆婆待我很好,什么都没有要求过我,所以,妈,我在他们家实在是闲得发霉。往后,承舟说不定还会到处接谈新戏,他这次去瀛京说最少去十天,我想,我也应该提高提高自己,不然,年纪轻轻的,脑子里就该包小脚了。”
田卿卿满是爱怜地看着王城宜,拉着她纤细柔软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轻轻说:“囡囡长大了,有自己想法了。”她不想每次回来都过问女儿的夫妻生活,只要看见女儿高高兴兴的,她就很高兴。
王怀舆在家小憩,顺便再养养腰伤。田卿卿下午不去文化馆,拉着王城宜去了韬晦翡翠。虽然王城宜结婚的时候,王怀舆和田卿卿已经给她置办了全套金首饰,但这次回来,除了一枚小小的戒指,王城宜什么都没有戴。
田卿卿看着王城宜小巧的耳垂上只有空落落的耳洞,心里感到心疼。王城宜穿了一件绣着紫色蝴蝶的长旗袍,她搭配着给女儿选了一对紫冰玉环,又选了一只帝母绿手镯。
王城宜喜欢紫冰玉环,但手镯她选了一只普通的白玉手镯。田卿卿依着她,但要她现在就戴着。
她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儿,心里满是欢喜。女儿要去学画了,田卿卿招招车,又带着女儿去白渡桥买学画用的物品。
沪州话里,“白”是免费的意思,可王城宜看来,白是一种色彩。
车行至桥上,王城宜想下车走走。司机等在桥头边上,下车点了一根烟,悠闲地等着母女俩。有钱赚,行与停,随客人心意。
站在桥上,暮霭消散,日影动摇,沪江两岸,千里烟波,天远水阔。王城宜觉得好像全世界的水都在此重逢,诗歌里的楚水、巫水、湘水,爸爸讲的太平洋、北冰洋、尼罗河,它们在湿云雾雨中交融,又在看不见的地表下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