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屯田降卒们

秦汉时,河套黄河南边的库布齐沙漠应该尚未形成,因此有一些部落在此游牧。虽然处在大秦境内受大秦管辖,但游牧族生活艰苦,也就免不了偶尔会侵入农耕区偷摸甚至抢劫。虽然事后必定没有好果子吃,但若在黑灾(旱灾)、白灾(雪灾)要饿死人的时候,也只能先顾眼前活下去。不过胡亥早就诏令过有游牧族存在的北地郡、上郡和九原郡的郡守,遇到游牧族遭灾时要妥为救济,都是大秦的子民嘛,所以秦境内游牧族袭扰九原后套内屯田地的事情还没有发生过。

设立墩台、守卒,更主要的是胡亥要求这些屯田卒要练兵备战。

屯田都尉伍颓在边军的协助下,对屯田卒,无论是仍为单身的降卒身份,还是已有家室转为庶民身份,都抽了壮夫为卒定期训练,最低要求是能自保,高一级的要求则是可以摇身一变成为新的边军主力。设立墩台本身就是练军加强戒备的一种方式,秦锐军在从高阙塞和长城上换防经过时,常常以突然袭击的方式造访屯田区,磨练屯田卒们的戒心。

在后套平原东侧,南北两支河水会合的位置上,就有这么一个墩台,驻有一什的屯田卒,定期轮换。

墩台是夯土结构,在台下有一圈约一丈(2米多)高的夯土墙围成一个院子,院内夯土筑屋供守卒居住,墩台上此时有三个守卒站立着向北、南、东三方向的远方观望,另有三个守卒靠着西侧一个大信号木架在聊天。

既然胡亥在秦境内推行快传,甚至都向刘邦的汉国“出口”了这一技术,很自然的在秦长城和其他地方的墩台上也都普及了快传。当然不会有那么多的书讯者可用,识字的人也很少,所以屯田区内的墩台信号不会加密,也不传输复杂文字内容,只发送一些约定好的信号,比如敌军方位、距离、大致人数、步军还是骑军等。相比之下,狼烟在这里的作用只是起到警示其他墩台:这边有紧急敌情信号。

“三闲,你就不要再一直等下去了。”一个年岁在三十多的守卒叼着一根草对身边一个二十左右的小年轻说:“你说你把你妻的情况报上去已经快两年了,都尉府也没找到她们的下落,很难说还在不在人世。”

看着名叫三闲的年轻守卒眼圈有些发红,他又赶紧安慰道:“你也别难过,被秦俘获后,蒙陛下恩德替我等寻家乡家人,某这才知道某那拙妻的女弟,她男人和儿子都死在那该杀的陈胜军手中了。我等跟着周将军文给这个陈王卖命打大秦,某的家亲却被同样是陈王手下的那些‘义军’掠杀,义在哪里?”

说着,他不由自主的也红了眼圈。

三闲见他伤心,赶紧反过来安慰他:“圉大兄,都是弟不好,勾起大兄的伤心事了。”

这个年岁稍大的守卒单名圉,无姓氏,因来自阳夏下面一个名为辛的乡亭,就被称为辛圉。

“为兄现在悔啊,当初真不该听了煽动反秦。秦律是厉狠,可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现在这样倒好,山东整个反秦,反而造成了这样的兵灾。”辛圉摇着头。

“扯远了。”他自嘲的笑笑:“三闲,某觉得你妻应该是没了,为兄想让某妻女弟嫁于你,她虽说谈不上什么模样,年岁也比你大个二岁,但能吃苦,能做活。如果你愿意,有了家室也就脱了降卒的身份而和为兄一样转为庶民,有田有屋,好好过日子多好。”

三闲愣了一下:“大兄,这样当然好,只是大嫂乐意吗?弟现在什么都没有。”

“呵呵,这事儿还是你嫂提出来的,说让某看看有没有忠厚可靠的兄弟,可以托付自己的女弟终身。”

辛圉轻轻拍了拍三闲的肩膀:“咱们一伍一起也有些日子了,为兄觉得你是个忠信之人。若你愿意,等这个值完了,我跟屯长说,给你告假去某家看看,要是你最终同意的话,就让屯长帮忙上报,分屋授田,开始过日子吧。”

他叹了一声:“虽然九原这里冬日苦寒,好在有石炭取暖,有咱们自种的粮食,大伙抱团挡住匈奴,远离中原战乱,应该比当初的日子还会更好。”

三闲不住的点头:“大兄看得起弟,那就按大兄的安排。大兄说得对,弟虽然现在还是降卒身份,可也喜欢上这里的生活安定。其实要说咱们跟着周将军败了也是败得应当,就拿兵练来说,咱们让秦锐军操练以来,才知道之前反秦时在战阵之上,咱们那二十万大军根本算不得什么,要不是秦军想要将我等诱入函谷关尽数俘获,恐还在到雒阳前就被击溃了。唉,反秦反的,真是毫无来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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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圉嘿嘿一笑:“都是太冲动了,居然被人一蛊惑就昏了头。好在没有死在战场上,现在这样也算……那话怎么说来着,什么什么失马?”

“塞翁失马。”

“对对,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辛圉拍了拍脑袋:“被俘获,被迁到这极北之处,居然还就有这样适宜耕种之地,还躲开了山东的战乱,也算是好事。谁说皇帝残暴?至少现在二世皇帝陛下真是仁慈,要不即使我等投降也难说不被坑杀。”

他拍了拍三闲的肩:“若你能看上某妻女弟,就在此与为兄一样安家好好种地过日子吧。”

三闲鸡啄米一样的使劲点了点头:“听说山东现在那些诸侯又在打来打去的,就算当初将军文带着咱们能灭了秦,最后也是继续征战不休,不定哪天就战死了。现在只要一起抗住匈奴袭扰,这日子……”

话未说完,面向东的哨卒大喊了一声:“戒备!东面有大股骑军。”

信号架下的三个人立即挺直腰杆,两步冲了过去一看,果然,远远的山峰之下,一大片密密麻麻的黑点跃动着滚滚而来。

辛圉是这个墩台两个伍长之一,他大约估摸了一下:“是骑军,不下万卒,只是还看不清衣甲旗号。先把火把燃起,随时点狼烟。”

三闲立即拿出一个小竹筒,拔下塞子,一股极淡的青烟慢慢飘了出来。他略微倾斜竹筒拍了拍,然后使劲一吹,竹筒内阴燃的麻卷亮起一团红光。他抓起一团麻絮凑到竹筒口,又吹了几口,红光大亮,手中麻絮呼的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