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不说话。
伟健便又夹了一块鱼到她碗里,笑道:“给我妈挑块最好的!”又转向冰云:“爸让你吃鱼呢。”夹了块鱼给她:“一会儿吃完饭你收拾一下东西,明天我们去杭州玩几天。”
冰云看一眼鱼,又迅速看了一眼公婆,他们没有说话。
“爸妈说第一次到江南,最该去的就是杭州,是不是,妈?”伟健笑着看母亲,用方言道:“我的亲妈,求你就说句好吧,要不我都玩不好。整天忙生意都累死了,你也不心疼我。”
“嗯,好——,那是天堂。”老太太拖着声音,低头吃她的鱼。
“是啊,杭州很好,让阿健带你去玩玩。”公公说,笑咪咪的。
冰云被夹在这一冷一热两个‘好’中,不知道该说什么,何况公公的“热”也只是一种世故呢。她笑了笑,低头去吃那块鱼,鱼很好吃,是婆婆做的,她长这么大也没见过那么大的活鱼,就更不要说把它杀死清蒸了,她生在北方,而这鱼长在南方,这南南北北的就差了半个世界。“夫虽云爱,舅姑云非。勿得违戾是非,争分曲直。”班昭两千年前就已了悟婆媳关系的真谛:你根本没法让婆家所有人满意,所以闭嘴吧。嗯,反正搞不赢,三缄其口,装聋作哑,装傻扮乖才是保命王道,何况她本来也听不懂。
“还度蜜月,你妈没度过蜜月,也和你爸过了一辈子。”周老太太咽着鱼,虽然鱼肉鲜嫩,她却觉得如鲠在喉。她阴着口气,满肚子不高兴,按理说,儿子这么大了才结婚,她该把这儿媳妇捧成宝才对。可是,她不高兴。她觉得这媳妇十分靠不住,本来嘛,离着好几千里,她对她一无所知!
“那你和爸,我们一起去。”伟健笑道。
“你妈没那个好命!”她拿起碗,冰云忙接过去给她盛了一碗汤,她瞄了一眼汤,奇怪她怎么知道的呢?“你少给我这么献殷勤,惯出坏毛病来,以后有你的好日子过。”她对着儿子,继续说着她天书一样的方言,拿起汤匙,忽觉得这汤就是献殷勤。瞪一眼伟健,索性扔下匙子不喝了。伟健不说话,看一眼汤碗,看一眼老妈,瘪着嘴笑。老太太生气,恨不得拿鸡毛掸子抽他:“你不用给我嬉皮笑脸,进了门了,早早给我生个孙子是正事,度什么蜜月!”
“妈,我度蜜月,正是为了您的孙子。”伟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