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卫国和手下的战士们听了都大吃一惊。他忍不住笑道:“搞了半天,这都是我的人马啊!”
原来,常凯申和军委会虽然对33师弃守太原非常不满,但考虑到这支部队多次取得大捷,为国军争了不少脸面,就功过相抵,不予追究。另外常凯申之前说过,死一补俩儿,兵役署便让陕西兵役部门给33师补一万新兵。在路上碰到的不过是其中一批而已。
卫立煌也问清楚了情况,走过来笑道:“怎么样?卫国,看看你的新兵!依我看得好好操练一番才行啊。”
郑卫国苦笑道:“早知道就跟军委会说不要新兵了,免得让他们受这份儿罪!”
郭参谋长叹了一口气,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国家没有完善的预备役体系,部队补充兵源就只能靠拉壮丁!像他们这里没有死人,已经算工作做得极好的了!”
他又笑着问道:“卫国,你是不是真不要,真不要的话送给我好了,我的第九军正缺人呢!”郭参谋长身兼第九军军长,手里也是握有重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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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卫国忙道:“要,要,要,我也就是随便说说。总座,参座,要不你们先进城吧,我在城外先看看这些新兵。”
卫立煌说:“那好,我们西安再见!”
郑卫国留下了一个排,让其余的兵力继续护送卫立煌南下,自己则同壮丁们走在后面,想多了解一下情况。这些壮丁见郑卫国待人和气,又是将来的长官,胆子渐渐就大了些。开始是问什么就说什么,到后来争先恐后地向郑卫国诉苦。
负责押送的排长感到有些紧张,对郑卫国说:“长官,这些贼骨头都是强征来的,让他们这样闹下去非炸营不可!”话说国军为什么不搞诉苦呢,就是怕这个。这些征来的士兵都生活在社会最底层,政治上受压迫,经济上受剥削,一肚子苦水,搞不好情绪就会失控。
郑卫国说:“你别怕,出了事有我担着!”又对壮丁们说:“你们都别激动,一个一个说!”既然已经说开了,不如让他们说个痛快,憋在肚里更容易出事儿。
一条大汉一手按在裤腰上,一举高高举起,嚷道:“长官,额先说!”
郑卫国说:“好,就是你了!”见他这个姿势太搞笑,忙让押解的士兵把裤腰带都还给他们。
大汉系上腰带,道了声谢,然后破口大骂他们乡的保长。据他说,他本来是家里的独子,只是因为没钱给保长就被硬抓来凑数。那个保长利用征兵的机会,到处盘剥百姓,祸害乡里,搞得不少人家破人亡。说到伤心处,这条大汉和他的乡党们竟然一起痛哭起来。
郑卫国偷偷问那名排长,说:“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排长的眼睛也红红的,大概是勾起了伤心事儿吧。他叹了口气,说:“长官你是不知道,过去有灭门县知事,现在有灭门乡保长。拉个壮丁算什么,杀人放火都没人敢管!”
旁边一名士兵气愤地说:“我也是硬抓来的,我爹气得大病一场,说生了儿子是老蒋的,有了银子是保长的。”这话比较幽默,郑卫国他们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笑完之后,又感到有些心酸。
好好的征兵工作怎么会搞成这样呢?原来国民政府对基层控制薄弱,使得乡村一级政权大多落入地方黑恶势力(即土豪劣绅)手中。他们一面用残暴的手段征兵,一面勾结兵役署的人将之作为生财之道。
每年应征新兵名额分配既定之后,接着进行及龄壮丁的抽签征集,中签的壮丁,就是这一年度应当入伍的新兵。因此,抽签过程充满了敲诈、勒索和剥削。抽签名义上公开进行,中签的壮丁也出榜公布,实际上是否中签完全为县、区、乡、保长把持操纵,只要肯出钱贿赂,中签可以变成不中签;没有钱贿赂,独子也会成为中签壮丁。
还有的乡保长利用贪墨士兵的安家费、壮丁费的方式中饱私囊,甚至连阵亡烈士的抚恤都贪,简直是丧尽天良!
北大教授蒋梦麟先生在抗战时担任红十会会长,曾向常凯申报告过征兵的惨状,认为征兵方式的粗暴野蛮,造成了大量的人员死亡。并以他在贵州一处壮丁收容所看到的为例,说从广东曲江征调的七百多人壮丁,沿途不断死亡,到了贵州仅剩十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