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梁志佳再度恢复意识时,日光已透过窗棂,洋洋洒洒铺满了整间屋子,亮得有些晃眼。
他脑袋昏沉,思绪却瞬间绷紧,言捕头那重伤濒死的模样如走马灯般在眼前晃过,心急如焚的他顾不上浑身酸痛,猛地坐起身,双眼急切地搜寻着屋内每一处角落,不放过一丝阴影,可哪儿都不见言捕头的踪迹。
他这一番折腾,响动不小,没一会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村长满脸关切,几步跨到床边,抬手虚按,示意他莫急。梁志佳哪还按捺得住,双手紧紧攥住村长衣角,声音沙哑又急促:“村长,昨晚我晕倒后,我带来的人怎么样了?您快说!”
村长轻拍他手背,温声劝道:“大人,先别慌,听我慢慢讲。昨晚你那模样,可把大伙吓得够呛!我一开门,看见才没见一会,你竟然满身血迹,还背了个血人儿摇摇欲坠地站在那儿,我心都提到嗓子眼咯!”
说着,村长眉头紧锁,满脸凝重,“我赶忙喊来村医,一番查看,你就是累过头了,没大碍,可你的同伴……唉,送来时就剩半口气,伤口又深又险,村里药也稀缺,村医尽力清创包扎,又煮了些寻常草药喂下去,眼下也只能盼老天开眼,看他能不能熬过这一劫了。”
“至于那娃,也没有什么大碍,我已经让人好生照料。”
梁志佳紧攥双拳,指节泛白,即便心中已如坠冰窖,虽然他早已隐隐有一丝预感,心中却仍然存有一丝侥幸,执拗地不愿相信那最坏的结果。
他身形急促晃动,哑着嗓子向村长说道:“村长,您赶紧带我去,我得看看他!”
村长轻叹一声,知晓拦也无用,抬腿便引着路。
可是快要到达房间的时候,他们突然看见一位老者突然一脸哭丧的嘴脸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梁志佳心中顿时有不好的预感。
村长眉心一蹙,话语里带了几分焦急:“老刘头,你咋回事?不在里头守着病人,瞎跑啥?”
老刘头抬眼,目光碰上梁志佳的灼灼视线,缩了缩脖子,嗫嚅道:“村长啊,我正急着寻你呢,那官差大人……刚没了动静,气儿散啦,我实在没辙。”
梁志佳耳中“嗡”的一声,天旋地转,二话不说,猛地推开众人冲进屋内。
床边,言捕头面色惨白如纸,双唇乌青,往昔那股子英气荡然无存,只剩身躯僵冷,仿若一尊破碎的石像,没了半分生气。
梁志佳双手颤抖着搭上言捕头脖颈,又凑近去探鼻息,可哪还有一丝温热?死寂一片,唯有自己失控的粗喘声在屋内突兀回响。
双腿一软,他“扑通”一声瘫倒在地,双手死死揪住床单,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青,泪水决堤,簌簌滚落,砸在床沿,洇出一小片深色湿痕。
梁志佳脑海里乱糟糟的,理智在一角提醒着他,这只是试炼里预设的情境,言捕头或许不过是一个虚拟角色,并非真实存在于世间的鲜活生命。
可那又怎样呢?这些日子的患难与共、生死相依岂是假的?
他们一同在暗夜中面对恶鬼的凄厉嘶吼,言捕头毫无惧色地持刃在前,为他和婴儿筑起一道单薄却坚定的防线;受伤之际,言捕头即便疼得面色惨白、冷汗如雨,望向他的眼神依旧透着信任与期许,不曾有半分埋怨。
那些画面如刀刻般清晰,深深烙印在心底,岂是一句“虚拟角色”就能轻易抹去的?
梁志佳满心悲戚,胸膛里似有团火在灼烧,又仿若被重锤反复捶打,痛意蔓延至四肢百骸。试炼任务早已被他抛诸脑后,他满心满眼只剩言捕头那渐渐冰冷的身躯,和这几天相伴的滚烫回忆,满心悲怆地沉浸在这真实到刺骨的哀伤之中,任由泪水肆意横流。
刘老头与村长看见了也不敢打扰,识趣的悄悄离开,给梁志佳留下一个安静的空间。
梁志佳呆坐在原地好长一段时间,言捕头的死给他带来不少的打击,可他知道,沉溺悲伤无济于事,现实容不得他继续逃避。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细细梳理当下这棘手至极的状况。
言捕头一死便等于失去了能与恶鬼正面抗衡的依仗啊,而本可作为关键线索的玉佩信物,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