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约翰看到冯天养,再次被激起怒火,却也没敢直接扑上来,而是用言语进行还击。
“我知道,贵方无非是打算进犯京师,胁迫我方与尔等谈判而已,还能如何?”
冯天养毫不在意的回应,然后接着道明目的。
“约翰先生,请放宽心,我的确不敢直接打死你们,事实上我今天是想和你谈一桩生意,而带这么多枪来,是想让你看在这些枪的面子上,以平等的地位和我谈生意而已。”
“可以,冯先生,希望你所提的生意是我感兴趣的。”
华约翰思考了一番后选择答应。
冯天养把他的目的说的很清楚,自己要是不答应恐怕还要纠缠一番,不如先听听他说的是什么。
大不了先答应下来,事后反悔就是了。
“那请贵使团稍待,我们就在驿站门房处商谈如何?”
“悉听尊便。”
随着双方主事之人达成一致,紧张的氛围得到缓解,对峙的双方纷纷放下枪支,而冯天养也和华约翰两人来到了临时腾出来的门房之中。
但出乎华约翰意料的是,冯天养不仅自己没有带翻译,还让美方的翻译离开。
“冯先生懂英文?”
华约翰用英语发出询问。
“是的,可能不太熟练,但足够使用了,毕竟今天的谈判只限于你我二人之间。”
冯天养也用英语回答。
“你是一个很擅长隐藏的人,冯,我知道你参与了很多和英国人的谈判,但我的情报中没有你会英文这一点。”
华约翰脸上的轻蔑消失了不少,他已经认识到,眼前的这个人虽然年轻,但却是个难缠的对手。
“人最大的敌人是自己的骄傲,约翰先生,你对我了解很少,但我对你却了解很多,这也是我为什么敢于找你商议合作的原因。”
冯天养并没有故作谦虚,而是颇为高调的宣称自己对华约翰了解颇多。
“是吗,冯先生,我想听听你对我的了解。”
华约翰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并不认为冯天养能对自己了解多少,就算真的很了解也无法影响自己是否同意合作的决定。
“你是一个南方人,大奴隶贸易商,哦不,走私商,因为你在南洋的劳工贩卖生意并没有获得你的上司伯驾公使的首肯,不算官方贸易,只能算走私。”
冯天养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华约翰立刻变了神色,眼神死死盯着冯天养,目露凶狠之意,片刻后又故意装作轻松的样子,背靠椅背上,毫不在意的开口。
这是昨日黄胜在美国使团内打听到的情报,被冯天养毫不吝惜的第一句话便透漏了出来。
“冯,你确实了解很多,但这无法威胁到我,就算你将这件事情告诉伯驾公使,又能怎么样呢,这不会影响我们派军舰前往你们的首都。”
冯天养笑了笑,接着继续开口。
“约翰先生,据我所知,贵方目前在南洋一带并无太多军舰,想要从东海岸派遣军舰在这里,为你们南方州购买人口的事情撑腰,恐怕北方州的那些议员们不会同意吧?”
“或者说,议员们甚至有可能都看不到这份提案,因为你的上司伯驾公使不会让这样的议案出现在国会之中,他可是出身于北方核心工业州,利益和你并不一致。”
“先前的那份谈判范围也是你制定的吧?如果我所料不差,你制定的这份名单在伯驾公使那里应该很快便审核通过了,你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冯天养的话语不紧不慢,但华约翰的神色却慢慢严肃起来,到了最后一个问题时明显已经上套,追问的话都到了喉咙,只是凭借丰富的外交经验抑制住了说出口的冲动。
“约翰先生,贵国提出如此苛刻的要求来谈判,想必是受了英国人的指使吧?”
“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何伯驾公使不亲自来谈判,而是派你来谈判,还纵容你提出这么多苛刻的要求呢?”
“因为他知道此番谈判必定破裂,所以才会派你来,如果北上成功迫使我国接受谈判范围,他可以拿你的功劳邀功请赏,如果北上无功而返,国会的议员们追问起来,你和你那份提案,便是他最好的替罪羊与辩护词。”
冯天养一字一句的说着诛心之言,对面的华约翰虽然还在勉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颤抖的双手和不住流汗的额头都已暴露了其内心的额恐慌。
“你是南方人,他是北方人。约翰先生,我听说南方州许多人正在串联独立的事情,作为南方精英人士的你想必也了解此事吧?那你认为伯驾公使会如何判断你是否参与此事呢?”
冯天养轻飘飘的话语,传到华约翰耳中,如同一记记重锤砸在其心神上,击垮了他最后一道思想防线。
静思良久,华约翰抹去额头冷汗,接过冯天养适时递过来的茶水大口喝干,然后用因充血而沙哑的嗓子开口:
“冯先生,请你直接说合作内容吧,你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让我答应你的谈判不是吗?我可以答应,但请你为我想一条脱身的办法。”
“这是当然,请约翰先生看一下鄙人所拟定的合作事项,如无意见,烦请既行签字如何?”
冯天养从怀中取出两份来之前用英文拟好的文书,交给华约翰,对方颇为紧张的翻开一看,顿时松了一口气。
无非是要求华约翰帮助采购一些低价的工业车床和设备罢了,虽然里面不少是军工车床和设备,但这都在华约翰能力范围内,并没有使他太过为难。
将名单仔细审查两遍后,华约翰在两份文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将其中一份递还冯天养,自己留下一份,然后满怀期待的看向冯天养。
“约翰先生,请您带着使团回驿站暂住,明日一早,我会邀请贵方继续谈判,我方会有一份新的谈判范围文书递交给贵方,你无需答应,也不可回绝。只需将此文书原样带回,然后无论伯驾公使何种说辞,你都以两国谈判是大事,请他亲自决断是答应还是回绝我方文书。”
“只要伯驾公使表态,你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隐患了。”
冯天养微微一笑,将解决办法说出,然后朝对面的华约翰伸出右手,华约翰如蒙大赦般双手迎上紧紧握住。
看着华约翰一行人回到驿站将装车的行李纷纷卸下,冯天养也放松下来,在驿站门房中用力握拳轻轻挥舞,宣泄心中的紧张和兴奋。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古人诚不欺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