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骗子,你还有什么事情没有,没有的话,我想现在去见阿爷!”
安莽城节度府大堂内,不见一盆炭火放置燃烧,却温暖如春。
厚达半米的青石墙壁,将极北酷寒阻挡在外,更有滚烫的温度自角落处的一根根铜管中,扩散而出。
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正倔强的站在堂下。
满是污垢与血渍的小脸上,一片铁青之色,望着姜离的目光,也充满仇恨与愤怒,拳头攥的吱吱作响,身躯僵硬。
若非亲眼所见,她真的不想相信,数月前那个舍命相护,带着她与阿爷自地底深渊中逃出的“席大哥”,不仅是大周奸细,亲手将前魏遗族拖入覆灭的深渊,更是威震整个莽原的大周少年军候,圣人门生。
在离开地底深渊后的很长时间,这道身影、这个面容,曾经不止一次的出现在她梦中……
现在回想起来,她恨不得狠狠扇醒一月前的自己。
“费诗诗,这就是费千山女儿转交给你的部分魏族底蕴清册?”
姜离仔细翻看手中的锦帛书册,惊讶于魏族近百年间的丰厚积累。
金银、粮草无数,更有甲胄、兵器、马匹、牛羊等资源,全部藏于西域诸国境内。
此外还有位于西域诸国的很多牧场、矿脉。
若是全部取来,几乎可以再建一座安莽巨城了。
感受到堂下投来的仇恨目光,姜离缓缓抬头,看向面前站着的可怜乞丐。
十三四的年纪,瘦瘦小小,一副还未长成的模样。
穿着莽族制式的破烂皮袄,头发又干又脏,几乎粘在了一起。
铁青的脸庞也沾满了草屑血渍,黑乎乎的样子,活像一个刚从羊圈中爬出来的莽人小羊倌。
与第一次在土鹘坦布城相遇时,一模一样。
只不过那一次,费诗诗是主动乔装打扮,而这一次却真的是这般狼狈。
“你阿爷费千刃就在城中,我会安排亲兵送伱过去见他的,放心,他一切安好,身上的伤势也已经愈合大半了!”
姜离合上锦帛书册,温和一笑,对于费诗诗的敌意与仇视,并未放在心上。
“你是个大骗子,把我和阿爷害的好苦,再也无颜面对族人了,明日我就会与阿爷一起离开,再也不回莽原,直到我有能力杀你的那一天!”
费诗诗咬紧银牙,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对面的大坏蛋、大恶魔、大骗子,不知杀了她多少族人,此时面对她,竟还能毫无愧疚的对她微笑?
这个笑容,她记住了。
总有一日,她也要这么笑着还回去。
“费诗诗,我知道你恨我,就像很多魏族人一样,恨不得现在就将我杀死,但这种情绪不会持续太久。
“九州自古混乱动荡,朝代更迭、国家灭立,无时无刻不再发生,你们魏族曾经做过什么事情,你心中自然清楚。
“若按照你现在的心绪,我是不是应该将所有魏族人全部灭杀,以告慰秦族英烈、百姓的在天之灵呢?”
姜离笑了笑道:“去找你阿爷费千刃吧,他若想和你一同离开,我绝不阻拦!”
“大骗子,我们后会无期!”
费诗诗被说的哑口无言,只能用力跺脚,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
“啊呦”
刚一踏出节度府大堂,汹涌的寒流直接冲撞而来,与堂内的温暖形成鲜明反差。
冷风灌入残破皮袄的缝隙,冻得小姑娘一个激灵,忍不住发出颤音。
原本就气愤的情绪,平添一份羞愧,费诗诗暗骂自己没有毅力。
刚刚还发誓要报仇雪恨,却被寒流冻得‘大呼小叫’,岂不是要被仇人看扁!
“军候,圣上急诏!”
一名身穿百炼甲胄的安莽府兵,步履匆匆的自门外疾跑而过,卷起一阵气流微旋。
只是一名普通府兵,却拥有太极境中期的武脉境界,身形矫健迅捷,显然掌握极为高明的身法。
这样的兵卒放在大周、北莽任何一支军队,都可成为统领五十兵卒的总旗官,但在安莽却连担任小旗的资格都没有。
费诗诗又是一阵黯然。
她在进城的时候,曾经留意过遇到的每一位安莽府兵、武官。
几乎所有的小旗官,就都拥有武脉五境巨擎的境界,比她也弱不了多少。
费诗诗暗暗估量了一下自己实力,在安莽城勉强能做一名毫不起眼的总旗官。
想要报仇谈何容易。
简直比登天还难!
不过大周不是已经胜利在望了吗?
北莽大汗被困在王庭,八大王族的属民和无数小部落,几乎都被大周各军瓜分蚕食干净,覆灭只是时间问题。
怎么会有急诏传来?
刚刚过去的府兵,怀中抱着一只冻僵的碧隼,羽毛上沾染血迹,带着一种惨烈的气息。
她回头望去,果然见到坐在大堂主位的姜离,眉头猛地一皱。
“怎么会这样!”
姜离拆开碧隼腿上的木筒,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息,立时飘了出来。
锦帛虽用笔墨书写,却有一些零星的血点,喷在上面。
展开锦帛,字迹更是潦草仓促:
“镇军候,北莽施展邪术,不知他们与地底深渊中的异鬼有何关联,竟然唤出大批狰狞鬼族助阵,四面八方皆是异鬼,它们冲出地底,袭杀所有大周军部。
“莽汗更率领北莽全部高手、神灵,冲出王庭,展开反攻,其中鬼影重重,异鬼强者数不胜数,军伍溃败,难以聚集重整,无数军部都陷入异鬼包围。
“武侯闭关冲击人仙之境,不知何时能归,北境长城边军不能善动,朕虽已传讯大周境内,聚集军队驰援,但路途漫漫,不知何时才能抵达。
“你离省十一万兵马,是朕在莽原境内唯一可以动用的力量,望速速派兵驰援,解救大周危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