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一离去后,屋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来人,去把孤的亲卫都唤过来吧,所有人,孤有话要说!”
“是,爷!”
···
朱樉微微抬起头,目光缓缓扫过身边一众亲卫。
这些面孔,唯有的几人自他年少时便相伴左右,熟悉得如同自己的手足;有的则是后来才从吴王卫中加入亲卫队伍,略显陌生。
其它弟兄,都葬在了这片土地上,哪怕连一个因为伤残活下来的,也没有。
朱樉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笑容,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欣慰,又透着一丝苦涩。
他轻轻抬手,指了指一旁箱子里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黄金和地契,目光真挚地看着众人,缓缓开口:“你们啊,都知道孤这身体,怕是撑不了多久了。你们跟着孤,时日都不短了,像你们几个,”
朱樉的目光落在几个年长的亲卫身上,“更是从早年就追随孤,这么多年,风风雨雨,一直不离不弃。”
朱樉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追忆,继续说道:“这些金子,每人百两,还有一份地契,你们拿去分了吧。这就算是孤最后能给你们的赏赐了。剩下的那些,就给那些战死的弟兄家中送去。是孤没本事,没能把他们平安带回来···”
朱樉的声音微微颤抖,眼中满是自责。
“这些财物够你们一家人活的很好了,现在咱大明好多了,你们跟随孤没少出生入死,拿着各自的财物,好好去生活吧!”
···
众亲卫听闻此言,“噗通”一声,齐刷刷地跪在地上。
屋内安静得只能听见众人沉重的呼吸声,片刻后,隐隐传来几声压抑的呜咽,那哭声在这片寂静的屋内回荡,揪着每个人的心。
一位亲卫抬起头,眼中满是泪水,激动地说道:“殿下,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哪怕是到了阴曹地府,我们也定追随殿下!”
其他亲卫也纷纷附和:“对,吾等誓死追随殿下!!!”
朱樉眉头一皱,脸色一沉,怒斥道:“都给孤住口!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孤让你们拿着,是希望你们日后能好好生活。难道你们要辜负孤的一番心意吗?”
“还是说,你们要孤,做鬼都要难以安宁?!”
亲卫们听了,面露难色,犹豫再三,只能不情不愿地沉默着走上前,拿起那份金子和地契。
每个人的动作都很迟缓,仿佛手中拿的不是赏赐,而是千斤重担。
拿完之后,亲卫们又重重地叩首,额头贴地,久久不愿抬起。
随后,他们缓缓起身,一步三回头,带着复杂的神情,默默离去。
朱樉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心中满是感慨。他知道,这些亲卫对他忠心耿耿,这份情谊,他又怎会不知。
此刻,看着他们虽不情愿却还是接受了赏赐,朱樉感到无比安心,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那笑容,如同冬日里的暖阳,温暖而又柔和。
···
在这几日里,阳光出奇的好,天空湛蓝如洗,那轮炽热的太阳高悬天际,毫无保留地倾洒着光芒。
朱樉静静地坐在庭院中的躺椅上,微仰着头,目光直直地望向那抹炽阳。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良久之后,朱樉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一抹苦笑。
此刻,他只觉得眼前的世界愈发模糊不清,那原本耀眼的太阳,此刻也只是一团朦胧的光晕。
而此时,孙轩恰好来到院门外,不经意间目睹了这一幕。
他心中猛地一紧,一种糟糕的猜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孙轩微微皱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走进院子,而是转身默默离去。
过了好一会儿,孙轩端着一碗汤药,再次踏入庭院。
他脚步沉稳,却又带着几分凝重,缓缓走到朱樉身边,轻声说道:“殿下,今天的汤药,喝了吧。”
朱樉听到声音,缓缓转过头,目光寻声望来,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声音有些虚弱却依旧透着几分洒脱:“老先生,孤这身体状况,您又何尝不清楚呢?又何必再让孤喝这些药呢?”
孙轩轻轻叹了一口气,佯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说道:“你以为老夫愿意每日巴巴地来看你喝药?还不是老朽那个徒弟,每次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自认为合适的药方,就非要让你试试。你自己瞧瞧,这可是你弟弟辛辛苦苦熬了一上午才得来的,喝不喝,随你便!”
说罢,孙轩略带赌气般地将汤药直接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老五么?”
朱樉眼中闪过一丝感动,又苦笑了一声,“有孤这么个哥哥,倒是苦了他了,孤喝便是。”
说着,朱樉伸出微微颤抖的左手,并没有直接去端那碗汤药,而是凭借着眼中模糊的影子,缓缓朝着碗的方向摩挲而去。
孙轩见状,心中又是一阵叹息。
其实,他方才那般举动,就是为了试探朱樉的眼睛。
果不其然,一切正如他所料!孙轩微微皱眉,眼中满是担忧,开口问道:“殿下,你眼睛这情况,有几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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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伸手将汤药端起,递到朱樉面前。
朱樉微微一顿,随后释然地一笑,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故作轻松地恭维道:“老先生,看来您的医书又没少钻研啊!提升不少啊!孤的五弟,能拜您为师,那可真是不亏!”
孙轩没好气地瞥了朱樉一眼,沉声说道:“少贫嘴!不是我医术提升,是你方才一直盯着太阳看,刚好让老朽撞见了。这才,有了方才的试探。”
朱樉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习惯性地端起汤药,一仰头,一饮而尽。
孙轩看着朱樉这般干脆的模样,心中顿时一沉。他看着朱樉,开口说道:“殿下,这味道可还行?你那弟弟,生怕你觉得这药苦,没少往里面放糖呢!”
朱樉微微一愣,随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笑着说道:“自是甜的,他可是孤的弟弟!老先生,不会是羡慕了吧?”
然而,这次孙轩并没有如朱樉预想中的那般气急败坏。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朱樉,眼神中满是复杂。眼前这位不过年仅二十岁的年轻人,却身形消瘦,面容憔悴,形如老朽,实在令人心疼。
片刻的寂静后,孙轩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沉重:“殿下,方才是老朽骗了你,这汤药里,根本没有糖!反而老朽刚刚放了不少的黄连进去,按理来说,应该是极苦的!”
“殿下,您的味嗅觉,都怕已经坏了许久了吧?”
朱樉微微一怔,随后笑了笑,抬头望着那片已经模糊得不成样子的天空,缓缓说道:“老先生既然已经知道了,还请您帮忙保密吧。谁知道,孤那个妹妹,还放了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