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茂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女人还跪在门口,雪已经落了她一身,像是一尊被苦难冰封的雕塑。
“咱把娃儿葬了吧。”
侯茂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破旧风箱拉扯出的声响。
女人听闻,身子猛地一颤,搂紧孩子的手愈发用力,似是要将自己的温度拼命灌进孩子体内,让他重新活过来。
“娃没死,娃就是睡过去了。”
女人凄厉地哭喊,血水淌满了脸颊,在寒风中凝结成冰碴。
侯茂见状,眼眶也红了起来,他伸手想去掰开女人的手,可那双手好似生根一般,牢牢抱着孩子不放。
“哎呀,妈呀!”
不知是哪里来的婶子,提着篮子从门口路过,见两人杵在这儿,顿时吓得跌进雪里。
咕噜噜……
篮子里中面饼滚掉了,在雪地里扑出好几个圆印子。
“大茂?”
“我媳妇,被人戳瞎了。”
“娃呢?”
“死了。”
婶子皱眉,伸手捏起盖饼子的油面巾,放在女人身前。
“给娃包着吧。”
侯茂抖着手将白布盖在孩子身上,女人盯着侯茂的动作,眼神空洞。
*
侯茂在山坡上挖了个坑。
小小的。
但也够用了。
侯茂抱着孩子,女人跟在后面。
孩子被放入墓穴,女人突然发疯般扑上去,想要跳进坑里,幸好被身旁的婶子死死拉住。
婶子骂道:“你不要命啦——”
女人呜呜咽咽地哭。
直到混着泥土的雪将娃娃盖住,女人伸手去摸,没摸到孩子的身子。
“娃儿死了!”
她就说了这么一句。
嗓子坏了。
*
屋子冷得像冰窖。
女人仿若木雕,呆呆地坐在床边,空洞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血泪在脸颊干涸,触目惊心。
侯茂在屋角寻了把破锄头,拿在手中反复摩挲,木柄上的刺扎进他粗糙的掌心。
*
侯茂发了狂般,一下又一下地砸着门,木屑纷飞。
不多时,村里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
有人壮着胆子出来查看,见是侯茂,面露惊惶,却又佯装镇定。
“大茂,你这是干啥,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
侯茂红着眼,转身瞪向众人,“我婆娘瞎了,娃儿没了,你们眼睁睁看着,如今还想让我咽下这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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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侯茂怒极反笑,笑声在夜里透着彻骨的悲凉,“好,你们不说,我自己找!”
他提着锄头,挨家挨户地搜寻,吓得众人闭门不出。
*
侯茂抓到个孩子。
孩子吓得涕泪横飞,拼命摇头,“不是我,不是我……是……是村长家大贵,他跟县里来的吏使喝多了,说要找点乐子……”
哐当。
侯茂如遭雷击,手一松,锄头落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