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庙祝楚大爷也重新有了活计。

明月西坠，夜色将澜，楚大爷提着灯笼，为神龛下的油灯添着香油。

“小文啊，你怎么一到晚上就来精神了……像你这么能熬夜的年轻人可是不多了。”

楚大爷下意识地回头，看着眼神明亮，毫无睡意的蚊道人，不免露出赞赏之色。

“楚大爷，我生来就这样，一到夜里就兴奋。”蚊道人咧嘴笑道。

自从李末离开京城之后，他就搬出了东郊明居，进入城内。

也就是在这时候，重建的伏魔观招人，他便潜藏身份，偷偷混了进来。

毕竟，他不是寻常妖鬼，如果久在城中，无所事事，总有一天会引起玄天馆的注意，现在好了，谁也不会想到天师府下面的香火法坛会藏着一头修为深不可测的妖鬼。

他便是要于此潜伏，暗中积蓄力量，等到李末回京的那一天。

“主人如此信任于我，那么多兄弟，独独将留守京城的重任交给了王，可见他对我的信任，以及对我的认可……我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蚊道人下定了决心，那么多妖鬼，偏偏选中了他，可以想象李末是多么看重于他。

“一到夜里就兴奋吗？你适合去干打更的……活该打一辈子更。”楚大爷淡淡道。

“城东打更的老许头上个月刚死了……要不要我介绍你过去？”

“不……不用了……我还是留在观里，给楚大爷你打打下手……”蚊道人干笑道。

在其他地方，玄天馆每个月都会进行片区化的摸底排查，尤其是外来人口，无业游民，特殊职业等等，都是重点排查的对象。

他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注意，还是藏在这伏魔观里安全一些。

虽说眼前这老头是个事逼，嘴也碎，还抠门，不过没关系，等到离开的那一天，蚊道人就打算直接将其吞掉。

“小文啊，你人还是不错的……最怕就是有些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就在此时，楚大爷开口了：“当面叫你大爷，背地里觉得你事逼，嘴碎，还抠门，甚至还想做掉你……”

“这种人就不能称为人了。”

话到此处，楚大爷斜睨了一眼，看着蚊道人，随口问道：“小文啊，你说是不是？”

“是……楚大爷说得在理。”蚊道人扯着面皮干笑道。

“年纪大了，精神不济了，我得去休息了。”

楚大爷摆了摆手：“小文啊，这里就交给你了……对了，桌案上的那碗香灰记得兑水喝了。”

“好……好……大爷，你去休息吧。”

蚊道人心里松了口气，终于将这个老壁灯给送走了。

虽然在他眼里，楚大爷这种几乎快要入土的凡人连只蚂蚁都不算，可不知道为何，在这观里，他就生生被对方拿捏，只要面对面，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压抑感，浑身都不自在。

这个老壁灯不仅天天指派他做这个，干那个，还逼他喝香灰水，说是作为庙祝的职业素养。

我去他妈的。

“老东西，你给我等着。”

蚊道人走到桌案前，提起茶壶，给碗里的香灰兑上水，仰着头，一饮而尽。

不得不说，楚大爷的香灰水还挺好喝，如果再加点蜂蜜，撒上点葡萄干，蜜饯，腰果……那风味更是独特。

蚊道人放下了碗，看了看左右，夜深人静。

幽幽的观宇内，唯有火烛闪烁，香火缭绕。

他走到神坛前，绕到后面，揭开帘子，扯下一块红布，那后面赫然供奉着一枚血色石头，恍若西瓜大小，上面泛布满了奇异纹路，好似会呼吸般，微微欺负。

血胎，当年韩奇创造的畸形产物，自从李末融合了自然灵池之后，便剩下了这东西，一直都是蚊道人照看。

这些日子，蚊道人越发感受到内里强大得生命波动，似乎血胎结茧，总有一日，将会破体化形。

因此，自从进入伏魔观之后，蚊道人便将这枚【血河妖胎】安置到了这神坛之后，李代桃僵，移花接木，暗中汲取香火之力，作为养料壮大自身，等待孕育诞生的那一天。

这也是蚊道人想要留在【伏魔观】最重要的原因。

“或许你也是我得机缘……”

蚊道人感受着渐渐壮大的【血河妖胎】，凝起的眼眸中闪烁着一抹期待之色。

“我就等你诞生的那一天……盗了天师根基……”

蚊道人双拳紧握，不由转身看向苍茫北方。

“主人，我必会以前所未有的姿态，等你回京，清算一切……”

“那些得罪你的人……统统要死！”

冰冷的声音在巍峨庄严的神坛前幽幽响彻，如同那颤抖的火苗，化入呜咽的夜风之中，唯剩一缕青烟飘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