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稍稍停顿，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说道。

“虽说大伙日子都比早些年好过了些，可咱底层百姓，谁还没经历过挨饿受冻的苦日子呢。这野菜窝窝，用的是最普通不过的野菜，搁以前青黄不接的时候，野菜就是救命粮，那滋味，又苦又涩，可吃着它，心里就有了活下去的盼头。”

“现如今，日子富足了，食材也丰富多样，可再尝这野菜窝窝，却品出了不一样的甜。这甜，是苦尽甘来的甜，也是对过去咬牙坚持的慰藉。”程云桃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将其中的缘由娓娓道来。

“忆苦思甜……”季晏川轻声呢喃着，似在回味这四个字背后的深意。

片刻后，他的声音再度从屏风后传来，带着一丝探究：“为何今日周围人都在抢夺珍稀的食材，唯独你却选择了这其貌不扬的野菜？”

“回季老板，我这般选择，有几重考量。”程云桃微微欠身，不卑不亢地开口答道，“其一，厨房既备着野菜，便说明它定有可用之处，哪怕看似寻常，却也是后厨食材储备中的一环，既在列，就不该被忽视。”

“其二，在我心中，食材本就不分高低贵贱。无论是鲍参翅肚，还是这田间野菜，只要烹饪之人用心、用巧思，便能激发出它们独有的美味。珍贵食材固有其奢华口感，可野菜亦有质朴本真之味，各有千秋，全看如何烹制拿捏。”程云桃的声音清脆，在屋内轻轻回响，透着一股自信。

“其三，”程云桃微微扬起下颌，目光中闪过一丝慧黠，语气中添了几分大胆揣度的果敢，“我听闻季老板久经商海，见多识广，平日里定是吃惯了各类山珍海味，寻常珍馐怕是难以入眼。我便想着剑走偏锋，以这道野菜窝窝，给季老板带来别样的味觉体验。如今看来，算是我侥幸押对了。”

屏风后的季晏川沉默了一瞬，继而传来一声低笑，笑声中饱含着赞赏：“好一个心思玲珑的丫头，你这见解，倒是独树一帜。”程云桃闻言，心中一松，知道自己这关算是过了，忙又欠身谢过。

屋内短暂陷入沉默，片刻后，季晏川再度开口：“我有意留你在季府，做我的专属厨娘，薪资丰厚，衣食无忧自不必说，你家人我也会妥善安置。但既拿了我的钱，就得一心一意为我做事，不得有二心，你可愿意？”

程云桃心里明镜似的，季晏川这看似征求她意见的举动，实则暗藏玄机，像他这般长期位居上位、掌控一切的人物，又怎会真的将一个普通厨娘的想法放在心上？那些承诺帮忙照顾家人的话，听起来暖心，实则是绵里藏针，暗含威胁。

她清楚，一旦拒绝，以季晏川的手段和实力，要找她们一家人的麻烦，简直易如反掌。可程云桃所向往的是外面的广阔天地，而不是一辈子被困在这季府内，只为一人烹饪。

牧青锋站在一旁，额头上微微沁出了汗珠，他目光急切地在程云桃和屏风之间来回扫视，见程云桃面露犹豫之色，忙不迭地给她使眼色。

“程姑娘，你可别糊涂了，这是多好的机会呀！能跟在季老板身边做事，是多少人打破脑袋都求之不得的，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一旦入了季老板的眼，往后荣华富贵还不是手到擒来，你一人得了好处，全家都能跟着沾光。”

他心里门儿清，自家主子既已开口要人，那便是十有八九定下了这事，他可不想程云桃因一时执拗把好事给搅黄了，到时主子怪罪下来，他也被迁怒，跟着没好果子吃。

屏风后的季晏川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为难，适时地开口问道：“怎么？莫不是不愿？还是有什么隐情？不妨直言。”

牧青锋站在一旁，心中暗自感叹程云桃的好运气。自家主子平日里在商场上雷厉风行，对待下人虽说不上严苛，却也总是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何曾这般和颜悦色过？

如今这般情景，从中也足以见得这个程姑娘的手艺的确颇得主子的心意，才让主子如此破例。他瞧着程云桃，眼神里既有焦急，又有一丝羡慕，恨不得替她应下这份差事，可又明白此事终究还得她自己拿主意。

程云桃心一横，咬了咬牙，直视着屏风的方向，鼓起勇气说道：“季老板，我不愿一辈子都留在府内。”

此言一出，屋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结，温度也似乎骤降了几分。

牧青锋只觉头皮发麻，心脏猛地漏跳一拍，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程云桃，疯狂地给她使眼色，心中哀嚎道：这实心眼的姑娘可别再说疯话了，主子平日里说一不二，多少人想巴结都没门路，她倒好，当面就给拒绝了，这不是等同于把主子的脸面压在地上摩擦嘛！

他心里清楚，自家主子平日里看着不动声色，可一旦动怒，后果不堪设想。

季晏川坐在屏风后，原本闲适地靠在椅背上的身子陡然一僵，手指不自觉地收紧，骨节泛白。脸上的笑容也瞬间隐去，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哦？看来是程姑娘另有高就，觉得我这季府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那声音透过屏风传来，刮得人心里发颤。

程云桃言辞恳切解释道：“并非如此，能够得到季老板的赏识，云桃心中自然是感激不尽的，只不过得一人之认可固然好，却敌不过让更多的食客品尝到美味时所展开的笑颜。”

季晏川冷哼一声，语气里满是质疑：“你既没有想要留下做事的心思，又为何要费尽心思地参加考核？莫不是消遣我来的？”

程云桃微微摇头，不卑不亢地回应：“季老板误会了，我参加考核，为的是一个机会。”

季晏川眉头一皱，越发好奇，声音里的冷意褪去些许，追问道：“哦？是什么机会，说来听听。”

程云桃再次深吸一口气，双手不自觉地攥紧衣角，目光中闪过一丝果敢：“季老板，外界关于您的传闻如潮水般涌来，可真正见过您真容、能与您交谈几句的人却少之又少。我有事相求，唯有先通过考核，引起您的注意，才能有机会与您搭上话。”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既怕彻底激怒季晏川，又盼着他能听自己把话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