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谈古论今,谋千万年之不敢谋。

可这个盼,给予的期盼委实太过沉重,以至于压弯了一个传承了九千年的世族,甚至,连累整个神骁政层。

而此刻的上御执,尽管在听了自己亲生姐姐的那般训斥与驳斥,也仍旧神色自若,而他在身后的神白须,同样一言不发。

“治以成民者尔君者之师,国以成民者尔业可以兴。”

“年轻的千朝子作为一个大世族家的嫡长子,有着数之不尽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他的一生,金山银山,纸醉金迷。”

“作为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他,理应继承祖业而发扬光大,却因为一时兴起而去做了官。”

“为官四任,纵知千古,千朝子从一地执掌成为一洲执掌再到一川执掌也不过两年,升官之快千古无二。”

“可他却也在顺遂的仕途上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座大山,那位震古烁今的史书撰者,孟萍孟潜兴。”

“明镜当悬,立影鉴心,执笔当书,见字如人,这个大山沟里跳出来的和千朝子相差无二的年轻人同样天纵之资,在两者大志共高歌的仕途中一见如故,借着孟潜兴的手,千朝子才真正看见那个卧根千祚的朗朗盛世。”

“这天底下没有绝对清白的好官,也没有生来就贪的恶官,无论位高权重,在心尔,政治真正的无谋,无异于人微言轻,而真正要这万年传承与世同苦的,是世人的偏见,是争端也是野心。”

“浮世千百,五千年来的一人之下是多少万人的未来与生命铸成的?你站在高台上看的只有云里雾里,却看不见埋在泥土里的坚心之志,更遑论百年一兴替的桑海桑田?”

“国土是丈量一个执政者心胸的标尺,这意味着他的肩上扛着的不仅仅是一个国家的名称,还有万万人的未来与当下,更代表着薪火相传万年而生生不息的民族复兴之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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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御执自认一介庸才,看不懂纷争如云的政局,可扪心自问,在承载着众人翘首以盼的期待下,我比任何人都有理由不让诡谲之人站在那个位置。”

“不是为了天下苍生,不是为了万年大业,更不是为了权贵与世爵,而是作为一个忧国忧民的公民,作为这个国家与这个国家未来轨道上的一份子。”

年轻却没有梦想的千朝子身着锦衣华服,雕龙画凤,在那个朝代,甚至在那个时代,无论是史书中记载的还是在今后的未来,都不曾出现过这样一个顺遂而步步登天的年轻人。

而随着朝野上下的众说纷纭,阴谋的舆论也渐渐伸向了千朝子所在的家族,众人将其冠以世族之后的霸权,将这个一步登天的千朝子打成了左派。

在执政者党派的打压下,千朝子被描绘成了一个挥金如土满是恶名的纨绔,而他的家族,也变相的成为了一个打压民众剥削民生的封建统治制度的世爵。

如此,因为一个人,而沦陷整个千年积攒的家族事业。

而也是在这一刻,起初那个仅仅只是一时兴起而做官的千朝子恍悟了,这个国家内部的民众并非疾苦这件事,不是不存在,而是在他这个位置的人根本看不到。

钟鸣鼎食,锦衣华服,无论是在格局还是视野上,千朝子所诞生的高度都远远在这个国家的每一个普通公民之上。

他发现他们固然拥有身为人的名义,却没有成为人的资格,仅仅只是披着一张他人缝合上去的皮衣,在黑暗中耕耘那狭窄的土地。

可一片土地再如何的耕耘,需知天上有雨地上有海,每一年的秋收也都未必人人如意,他们的人生没有所谓的神,只有绝望中的压迫,与不息的抗争。

千朝子退出了朝野的视线,在其友孟潜兴的帮助下,千朝子退居山河,走入了那芸芸众生,在红尘中沉沦。

而在遥远的十年后,有那么一颗明星再登青天,他来自遥远的人间,来自烽火缭绕的山河大地,更来自于,身在最底层民众的宏愿。

千朝子的称帝并没有让神骁的秩序跌回君主制度的封建,反而建立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共和国度,而这里的共和,就意味着这个国家将不再存在权力制度,而这个国家现存的所有法律将全部用于民生的治理。

秩序这一名词,真正开始走入神骁这个国度,在千朝子的引领之下,神骁这个国家再一次攀上高峰,在全青复之后,开度了又一个千年盛世。

在真正建国之后,神骁这个国家代表制度的时代结束了,在秩序成为这个国家的运转方式之后,革政,也真正惠及民众,不再是为了国家的辽阔而劳财伤民,不再是为了执政者的利益而宪定司法,不再是为了巩固权贵的恒久而兴工建业。

那一天,千朝子将六千年前全青复亲手制作的王玺“权倾覆”投入神辉河中,现今女娲城洛城河心。

在那一天,在神骁天下人的众目睽睽之下,千朝子将这最璀璨的权力置入于泥沙淤泥之中,这代表着统治神骁六千年的支配主义制度彻底终结,属于共和的时代真正来临。

而那王玺,则顺着神辉河流淌,走过神骁千万里江山,最后奔流入海,永远沉寂在这片土地之中。

“权力明明只是一个代名词,可却可以扭曲人的心性与本性,其实它本身的重量根本可有可无,只是有些人的心太重太沉,将这种东西当做了一种挂饰,挂在心里。”

在千朝子故世之后,整个神骁又再度迎来了一场比起六千年前全青复散道登天更盛大的葬礼,一场青色搅动春风的大雨不温不火万物逢春般的下了整整六天。

而在这之后,山河润色,万灵朝拜,每一夜的星幕皓如白昼,群星璀璨,月影明熙,天与地都在敬送这位千古仁君。

“执政为明,执政为民,这是许多掌权者都大颂其歌的名义,可却也不是所有掌权者都能以身作则以效天下的。”

千朝子本命姓方,名为不渝,字不授,而后人之所以称呼他为千朝子,乃致以称誉“千朝之子”,意为万邦统治的君主之道的最后一任帝君,又意“秀木于林”,意为终结了传承六千年君主制度的宪章,也是源流的终末。

最早年轻的方不授极为憧憬那位四千年前的治世之君陈不易,也是在读了陈不易的史记之后,觉得名垂千古而一生一尘不染是何等的了不起,遂一时兴起。

可在遇到孟潜兴这位知己之后,他也才明白陈不易一生英明究竟如何的坎坷,也是在看到那时的神骁民众为他人鱼肉的事实后,才懂得为官一任,何其的大任在肩。

需知陈不易所诞生的那个时代,乃是整个神骁历史上最艰难,最坎坷,最狭窄的政局,那也是在史记上神骁所面临的最窘迫的绝境。

国土面积的加剧收缩,外族的侵略,内部政治的矛盾内斗,国库资产的空虚,百姓从贼,天下如殆,而在政层中,执政者同外族狼狈为奸卖主求荣,割地,不平等地质条约,赔款,神骁国内大量皇陵被盗,推倒帝城,破坏丰功碑,那个百年,可谓神骁历史最黑暗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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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方不授只看到了陈不易十一岁从政,却没有看到他沦为资子,进退维谷,亲眼看着自己所有的亲人被枭首示众。

看着自己的生母被剖腹取胎,看着自己的父亲被五马分尸,整个家族上下所有人皆身首异处。

他只是名义上的皇帝,一个没有人权与自由的蝼蚁,在外族铁蹄下颤抖,而陈不易的崛起,来自于民众的鼓舞,与内心愤怒。

“而这个国家,最不缺少的,就是执政者。”

看着上御执信誓旦旦的谈吐,出云竟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是对的,又或者是这发自肺腑与洞悉神骁民生态的慷慨竟令出云惊愕,她委实是小觑了自己这个亲弟弟。

她本就觉得上御执是李布施扶持起来的傀儡,不过是为了筹备世界政府议员的政会而做下的防备,若比起治理国家,她这个弟弟只会纸上谈兵。

可事实是什么?她错了。

“纸上谈兵无济于事,眼前你所看见的大势所趋即是如此,任你如何舌灿莲花也于事无补。”

“真的是这样吗?我现在看起来像是孤立无援的样子吗?”

也是说到这里,出云才惊异的反应过来,十二门执众迟迟未到,神白须的态度起伏不定。

眼前四位地煞所在的位置均在上御执神白须身后,哪怕是在背后三司执掌,给出云的感觉也都惴惴不安。

“千年前,千朝子势起,所持政戒为‘以民扶国’二字,意为,掣政,凭借民众的势力推倒各地官员与政府制度,实行罢工罢学罢商,如此,整个神骁的秩序链停滞,哪怕是军队都一度陷入被动的状态。”

“因为千朝子开辟的一个新太平盛世,世人对此等起义共革赋名为‘撤证’,说的是一个国家的代理或执政者已经失去了在群众之中的信任,政治权力来自于群众,同样就要归还群众,如此,以群众之名义罢免了当时三司各部的掌司,改国更代。”

“出云会长以削山之乱的治理不当与不作为,通过十二门控诉上御执总代理人的行为不当与为职不忠,理应来说妥当,可因为缺少中枢令的商榷,那场会议也就不做数了。”

“而又以十二门的总票通过,以特权制度压迫政治部门,就是篡政,破格打破秩序的前提是执政者为职不当,可上御执对待削山之乱的态度并不敷衍,其积极,更是世人有目共睹。”

“之前的控诉会议因为中枢令的缺席,本就是张冠李戴,现今中枢令归复,自当重建会议。”

音绕梁的一席话令上御出云如坠冰窟,她整个人几乎是愣在原地,心中雷炸一般砰砰直响,她积极挣扎的回过神来,看向在上御执身后的神白须。

“我否定。”

而神白须的这一回答,更是猛的一锤砸在出云的头顶,让她整个人恍惚。

原来骁卫天罡地煞早就已经合计好了,他们一开始就没有凭借十二门政见来调度出云为总代理的打算,而现在作为中枢令的神白须,更是有着一票否决权的权力。

除非能同时调度十二门与骁卫的票权罢免神白须,否则撤证罢免上御出云就是板上钉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