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了非英语国家,想要凭着英语就畅行自如,是件不切实际的事。这些年,出国旅行成为热门,曰本的出版社发行了大量旅游外语速成手册。
然而,翻开看一眼,宛如掉进了一个叫做“片假名”的地狱。
如果要惩罚一个出国旅游却不好好学外语的人,就让他因为语言不通迷失在异国的街头,而不是假惺惺送给他一本用片假名注音的外语手册。
岩桥慎一暗戳戳的吐槽,中森明菜却认真读着手册,小声都囔着用片假名拼出的简短词句。
在陌生的异国他乡,向来可靠,似乎无所不能的岩桥慎一,终于也失去了他的游刃有余。一点小问题,说不定就能把他给难住。而当年下君不再游刃有余,这样的时刻,中森明菜就变得干劲十足。对她来说,在丈夫为难的时候挺身而出,似乎是件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
换成是个真正的曰本人,太太要是表现的过于强势,什么事都抢在前面,当丈夫的说不定觉得颜面受损。但岩桥慎一毕竟是个歪果仁,只会在旁边连连称赞厉害。
……不愧是又软又香的饭能吃得饱饱的男人。
但是,中森明菜就吃这一套。他这样的态度,鼓励着她。
这个商店街的孩子,比起岩桥慎一,更加擅长应对陌生的环境,也更精通与人沟通的技巧。她笑嘻嘻地挽着岩桥慎一的胳膊,向他传授自己的制胜法宝,“语言虽然各不相同,不过呢,表情和笑容却是共通的。”
也就是说,片假名法语没什么用,对吧?
来到了异国,中森明菜大说大笑,大大方方,和岩桥慎一挽着胳膊。
自从被周刊拍下了“弹子房前喜滋滋”的名场面,还被搞笑艺人当成梗在综艺节目里大玩特玩以后,岩桥慎一对于大庭广众下的亲密接触,就有了一种那啥不怕开水烫的厚脸皮,随便中森明菜折腾,自己都面不改色的配合。
这一会儿,来了没人会认出他的巴黎,更是无所畏惧,自暴自弃――
话是这么说。
比起大庭广众下胳膊挽着胳膊,更让岩桥慎一不自在的是,来了巴黎以后,这个中森明菜素面朝天,小小一只的人,在外国人看来,大概只有十五岁。这让岩桥慎一在某些时候,颇有一点老牛吃嫩草的罪恶感。
……尽管其实他自己才是年下君。
但看着她在陌生的环境里也能轻松自如,让岩桥慎一不由得想起,自己初来乍到时,那三个月里,独自一人面对着陌生国度的茫然无措。那个时候不会想到,人生的骰子,掷出的会是这样的点数。
岩桥慎一想着这些,听着中森明菜头头是道,带着点小小得意的话语,不禁微笑。
中森明菜眼神轻轻瞄着他,问:“慎一有没有在想,我可真是厚脸皮?”对着岩桥慎一说自己的坏话,某种程度上,也称得上是她的一点情趣。
当中森明菜对着岩桥慎一说自己的坏话时,其实想听的回答是:“不是”。
她就是这么个人。
岩桥慎一笑了笑,回道:“是有一点。”
他对中森明菜在想什么一清二楚,也乐意包容这点小心思。先逗她一下,接着话头一转,说点好的,“不过,这种情况下,脸皮厚一点,才是帮了大忙吧。”
其实,这一句是实话实说。
这个中森明菜,立刻眉开眼笑,好打发得很。
总是想方设法,从年下君这里套句好听的话,这样的脾气,似乎有点胡搅蛮缠。可是,只要一句好听的话,就能让她高兴不已。真说不好,这个中森明菜到底是喜欢对着他撒娇耍赖,还是面对着他的时候易于满足。
她笑着笑着,忽然认认真真和岩桥慎一说,“要是只有我自己一个人的话,说不定就做不到了。但是,慎一你在这儿,我就觉得什么都能试一试。”
“要是只有我一个人,”中森明菜挺了挺肩膀,说的却是泄气话,“就干脆放空自己,像气球一样,随便飘去哪里了。”
不过,岩桥慎一不觉得中森明菜像她自己说的这样脆弱。
但比起中森明菜是不是这样一个人……岩桥慎一把她的话听在心里,体会到中森明菜话语之中的孤独。继而,他又体会到,自己和她的结合,是两个孤独的人之间产生的宝贵联结。
这时,中森明菜把手递了过去,对他说,“所以,气球那一端的线,在慎一你的手里。”
岩桥慎一却回答她,“明菜你,才不像气球那样飘忽不定。”
“那应该是什么呢?”中森明菜眨动好奇的眼睛。
岩桥慎一忽然词穷。想了想,说出来一句蹩脚的话,“大概是对环境要求很高的蒲公英。”
“哈哈哈!”中森明菜没忍住,大笑起来。
就算是在巴黎的街头,这样一个突然放声大笑的孩子,也并非不显眼。
要从岩桥慎一嘴里听到这样的傻瓜话,可不容易。她哈哈大笑,岩桥慎一顿时感到窘迫,停住脚步,扭过头,把目光投向路边正在表演的街头艺术家。
中森明菜也跟着停下脚步,两人自然而然,融进正在围观的人群当中。她的目光看着演出,却和岩桥慎一说话,“为什么是对环境要求很高的蒲公英?这种说法也……”
“很奇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