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谢府并非是谢府,谢公子也并非是谢公子。
那是太子府,那是太子殿下。
绝不是她这种普普通通的民女可以接触的人。
她一没有银子,二没有家世,能与太子殿下有这么一段情缘,便是天幸。
苏窈的双手不自禁地攥紧衣裙,想明白后,心里有了决定。
她默默地深呼吸,紧抿的唇瓣终于轻轻张了张,她轻声道:“太子殿下——”
这一称呼,十分陌生,有种物是人非的惝恍感。
于谢景昭而言,更像是一只手骤然用力地握住他的心,呼吸也变得艰难。
似是对她后面打算说的话语有所察觉,他打断她的话,晦涩地开口:“苏窈,别这么唤我。”
苏窈一怔,原先在心里想好的话,顷刻间忘得一干二净。
一只宽厚的大手朝她伸来,动作轻柔小心地将她的手牵住。
他的掌心温热,隐约有些颤抖,或许是她的错觉。
谢景昭将她的手牵住,仿佛这样做便能让他们的距离拉近一些,深邃的眸眼含着复杂的情愫凝视着她。
她一贯是藏不住心思,自见了他后,她便不曾出声,他盼着她愿意同自己说话。
而此刻,他却宁愿她不要说。
总归是要说些他不爱听的话。
谢景昭压住心中的沉闷,有意不让她说她想说的那些话,只是道:“你收到我的信了,可是看得明白?”
苏窈的思绪被打乱,下意识顺着他的话,她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声音是抖的:“看了,没看懂,所以,所以我去找栀澄帮忙,还有陆先生。”
“那他们帮到你了吗?”
“……没有,陆先生说,不该是他来解释那封信。”
谢景昭沉默地看着她,须臾,他慢慢道:
“对你隐瞒身份一事,是我的错,我不恳求你原谅我,只希望你不要因为此事而感到伤心。
身份使然,我必须谨言慎行,从不妄言,可我还是想对你说,与你相遇、相识,是我这辈子经历过的最美好的事情。
我对你的心意,外人有目共睹,我想你也知晓,日渐相处并非让我对你变心,只是愈加对你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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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景昭鲜少长篇大论,能说一个字绝不说两个字,这或许是他说过最长的一句话,也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意。
他不敢看她的神情,他能轻而易举地看透她的想法,可在这种情况下,他无从避退。
谢景昭的神情已然不见平日里的淡定,其他事物被他无视,深眸里只有她一人。
他薄唇轻启,缓慢道:“苏窈,若有一日我们分开,我希望是,你的心里没有我,而不是因为我的身份。”
苏窈的视线在刹那间变得模糊不清,鼻间的酸涩感比以往的每一刻更要来得强烈,她有意想要忍住眼泪,至少在这个时候忍住,可不管是生理、或是心理反应,完全不是她可以控制的。
温热的泪砸落在谢景昭的手背上,他倏地僵住,如同有人在他的心上烫出一个伤疤。
在这一刻,他的心头忽然涌现许多话想要对她说,他知晓她不能接受他的身份,她不曾接触过位高权重者,她不想跟一个身份太高的相处,他能理解。
可是,倘若要他放手,对他又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太子并非是他自己的选择,身落皇宫并非是他自己的选择,这些权利、地位,通通不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自始至终,亲自做下的唯一选择,便是她。
谢景昭微微垂眸,将眼底的所有艰涩与痛苦一并敛住。
紧接着,他抬起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脸,指腹将她的泪轻柔地擦去,声线里带着丝丝乞求,轻声道:“苏窈,别这么快做下决定,可以吗?”
苏窈咬着唇没说话,也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她渐渐止住泪意,却仍是无言。
不知不觉,马车停了下来,但是外面一众护卫无人出声,保持着缄默。
谢景昭的指腹早已被她的泪水浸湿,他并未在意,深眸沉得只见墨色,如他的心一样晦暗不明。
他轻启薄唇,每一个字眼显得格外沉重:
“苏窈,我给你时间,你慢慢想,不管是多久。等你想清楚了,你再同我说你的决定,到那时,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