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太太叮嘱了许多话,这些话平日不知说过几回,此时又不厌其烦重复一遍又一遍,眼中渐渐漫出泪花,忙用帕子压住了。
屋中安静,冯太太哽咽着住了口。
吴太太笑着劝说道:“芸娘是个有福的姑娘,去了夫家定能顺遂安乐,你放心便是。”
冯太太无奈摇头:“我再如何忧心恨也不能拦着,这才是害她,我都懂!只是……”泪珠子滚滚而下,落了满脸,“我舍不得极了。”
“人之常情罢了。”同时做母亲的吴太太能感同身受。
微娘悄悄看向一旁一直安静端坐着的芸娘,双手规矩的叠放在身前,那精致嫁衣的衣袖上暗了一片,她更不舍得离家,离开爹娘的,那些总被人误解的胡言乱语如何就不能是真心的期盼了?
微娘努力笑着道:“伯娘,今日是芸娘大喜之日,咱们要高高兴兴的,她即便嫁人往后也能常回来探望你们,张家也定会善待她。”
“娘,我答应您,定会好好的。”芸娘软着嗓音透着依赖同冯太太保证。
冯太太再是不舍也无法,压住悲伤不舍略作收拾便又出去招待亲友了。
鞭炮齐鸣声中,踩着吉时张家花轿到了。
新郎官一露头便压下了一片喧哗热闹,冯家大门处落针可闻,许久,才再次热闹开来。
本朝风俗有孕之人不能观礼,怕冲撞了。微娘听小翠后来的转述:新郎官涂抹的脸黑如炭,一身红衣,一脸傻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好似能闪瞎了众人眼,实在一言难尽!绝对整个北地头一份儿!
微娘……
而当时冯家正堂中,亲见那张迟扶着芸娘拜别岳父母之时,吴太太一脸的不忍直视,心中渐渐升起些许愧疚之色,将这傻小子说与冯家真是委屈人家辛苦养大的好姑娘了!
高堂上,除却冯太太悲切切的不舍女儿出门子,一旁的冯师爷脸色都是绷得紧紧的,额角青筋浮动,忍耐到了极致。
只听今日的新郎官儿一脸自得地道:“岳父、岳母且放心,往后我都按着芸娘的喜好来,她说如何便如何,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冯太太一脸感动,鼓励道:“有劳女婿了。”
冯师爷忍无可忍,却顾忌着众亲友在场,言语隐晦提点道:“也不必事事纵着,男子的脸面更该多顾忌,莫弄反了。”
真是,一张得天独厚的俊脸不珍惜竟这般作贱,放在在场任何一名男子身上哪个不会小心呵护,涂成黑炭还能笑成一朵花,确定不是个傻的?!
新郎官张迟却拍着胸脯道:“我的脸面自会靠军功挣,我的娘子用不着这般费神。”
冯师爷瞪着眼无语至极,索性眼不见为净,直接摆手道:“往后好好过日子,吉时到了,出门子吧。”
又一阵鞭炮响起,花轿抬起徐徐出了平洲府往离源镇去了。
多年后,张迟依然会拿此事来向军中兄弟们炫耀,多听家中娘子的话准没错,看他过得多幸福快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