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公,这和当初所说的,可是不大一样啊!”
镇北大将军府上,某处下人不可靠近的小院内,有人一脸怀疑地看着坐在主位上裴某人。
而在他周围的人,也大多是惊疑不定的神色。
裴潜听到这个话,重重地冷哼一声,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是语气不善地回答道:
“要不你们去跟大司马说道说道?”
一句话,当场就把所有人都噎住。
有人忍不住地腹谤:
我们要是有机会跟冯文和在朝堂上对喷,还用得着找你做代言人?
当然,其实也不一定要在朝堂上劝说大司马。
只要大司马能接见他们,让他们有机会向大司马述说一番地方苛政之苦,也是极好的。
可惜的是,大司马府的门槛,实在是太高了。
大司马府的门,实在是太难进了。
似乎是看出了众人的心思,但见裴潜再次冷哼:
“当初尔等求到老夫府上,老夫看在关东大族同气连枝的份上,豁出这张老脸,却是被冯明文在朝堂上当众羞辱。”
说到这里,他这才抬起眼皮,冷冷地看向众人:
“怎么?结果不如你们之意,你们不高兴,难道老夫就很高兴了?”
看到裴潜如此,再想起他在朝堂上被冯某人杀人诛心,有人连忙陪着笑:
“不敢,不敢!”
“只是那冯明文,委实是欺人太甚!裴公可是弃魏之尚书令一职,不顾凶险,前来投靠汉国,没曾想却是遭到冯明文如此羞辱,冯氏委实是不当人子!”
“是啊是啊!他这般做,难道就不怕寒了志士之心?这岂不是让有志兴汉的忠义之士裹步不前?”
……
听到下边的人议论纷纷,诽谤冯大司马。
裴潜又举起茶杯以作掩饰,同时嘴角噙起一丝冷笑。
饮了一口茶,待他们发泄了一番,这才放下茶杯,开口道:
“冯明文此人,有深谋远虑之称,又岂会看不到这一点?”
听到他开口说话,众人皆是静了下来,齐齐看向裴潜。
裴潜继续缓缓道,“在谈及冯明文的打算之前,我有一疑惑,想问问在场的诸位,以如今魏汉之强弱,魏国可还有胜算否?”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若是在上党一役之前,说不得还有人觉得,魏国未必没有希望把汉国赶出关中。
但上党一战后,已经没有人敢这么说了。
至少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这个信心。
若不然,他们眼巴巴来到长安做什么?
以司马懿之能,率魏国精兵,一开始占据那么大的先机,不但没能守住上党,甚至还被对方赶去了冀州。
听说最后连函谷关都丢了。
本来就是汉强魏弱,司马懿和曹爽这两位魏国权臣,还互相不和。
这还怎么打?
可以说,上党这一战,是把不少关东世家都打得彻底没了脾气。
或者说,让关东世家不少人都心生绝望之感。
看到众人如此,裴潜心里已经有了答桉,他等了好一会,都没有人接话,于是自顾说下去:
“此间没有外人,那老夫就说一说心里话,老夫之所以弃魏之高位,而甘作汉之降人,就是知魏难以敌汉。”
“而尔等,就算是不能看清天下大势,亦当知汉强魏弱,否则的话,就不会有前来寻老夫说情的举动。”
说着,裴潜指了指众人,“你们都能看得到的事情,猜猜素有深谋远虑之称的冯明文能不能看得到?”
此言一出,众人更是难以接话。
好一会,才有人语气艰涩地问道:
“裴公的意思是,那冯明文是故意的,或者说是别有图谋?”
裴潜“嗤”的一声冷笑:
“以大汉如今的局势,冯明文还需要什么别有图谋?他就是故意的,故意逼着关东世家豪族迁入关中。”
“名为通邑,但实则与前汉陵邑有何区别?不过是名目不一样而已。”
裴潜的话,毫不留情地击溃了众人的侥幸心理和那一丝幻想:
“他根本就不怕关东不从!昔大汉不过据一州之地,魏强汉弱,他犹敢对蜀地世家下死手。今汉强魏弱,他又岂会有怕的道理?”
心狠手辣小文和的名号怎么来的?
那可是用南中蛮夷的累累白骨,蜀地世家的无数血泪,筑起来的。
众人听得这话,大部分人心里,油然升起一丝绝望。
与绝望同起的,还有那满腔愤恨。
只是这种带着绝望的愤恨,更是让人无比的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