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淑轻笑一声,整妆完毕,朗声道:“如此说来,你是决心了欲杀亲弟?”
“我再言一次!他并非我弟!” 脑中声音咆哮如雷。
“哈哈哈!诶,你为何如此厌他?” 李淑奇道。
“你难道不厌恶他?” 脑中声反问。
李淑冷笑着指向自己,寒声道:“于我而言,他与路边阿猫阿狗无异!厌恶?他不配?”
言毕,似是忽生一计,续道:“反倒是你,依你性情,突闻亲弟未死,理应迫不及待前去相认,相拥而泣,互诉衷肠才是,怎地如今却想杀他?难道真是久别情疏,形同陌路?”
“母后之言,你难道忘了?‘邪佞之亲,犹腐臭之疽,虽属同脉,亦当远之若浼,勿使染身,致伤己德。’我决然不会让兰陵萧氏毁于此人之手。我明言相告,若我重掌此身,二狗必死无疑!” 脑中声音罕见地透着一股狠厉。
李淑摇头轻叹,轻声道:“且见过左相再作计较,总得弄清楚他究竟是何人所养之‘猪’才是。”
言罢,随着丫鬟向着杨文的书房而去。
李淑步入书房,未等杨文和行礼,抢先一步施了一个新妇大礼。
刹那间,脑中声起,大吼道:“你要死呀!”
杨文和亦被这大公主之举惊得一愣,深夜自扬州赶赴苏州,见面便施新妇礼,此乃新婚儿媳拜堂之后对公婆所行之礼节,她这是何意?
杨文和心思急转,暗自思忖:“难道又是那混小子惹下的风流孽债?不会吧,他此刻正在北地,便是再混账,也招惹不到大公主才是。再者说,混小子已然招惹了九公主,老子苦思冥想许久才为九公主谋得后路,怎地如今又来一个?”
李淑见杨文和愣在原地,亦不起身,就这般保持着新妇礼。
杨文和眉头微皱,虚空一扶,和颜悦色道:“公主折煞老臣了!老臣可受不起这万福礼。”
李淑心中暗自挑眉,暗道:“想与我装傻充愣!哼!”
念及此处,她起身后退三步,继而重新上前,一言不发地跪倒在地,举起当初于白马寺扯走的杨炯随身玉佩,行了一个唯有新婚次日才可对公婆行的成妇礼。
脑中声怒吼不止,仿若癫狂:“你不知廉耻!我要自杀!自杀!”
李淑心中暗自反驳:“你闭嘴!此刻我才是李淑!”
杨文和心中大骂:“混账东西,你小子不是说谁都不愿娶吗?你他娘的这是谁都不放过呀!老子送你的黄玉万福生辰佩都送给人家了,如今人来你老子这索要名分!你当真嫌你老子命长不成?”
事已至此,杨文和亦无法再佯装不知,和颜悦色道:“兰陵快些起身吧!”
李淑温婉起身,而后立在一旁,静候杨文和发问。心中却与自己暗自争辩:“我早便说过,若非我取走杨炯之玉佩,左相岂会这般轻易认下咱?你便是愚笨,若不是我及时掌身,你便是一只待宰羔羊,任人欺负还一无所获!”
“你简直毫无廉耻!你…… 你……!我李淑的名节全被你毁了!” 言罢,呜呜呜的哭声在脑海中回荡不绝。
李淑悄悄翻了个白眼,心中暗骂:“哭个屁!再哭我便向左相讨要相府少夫人之位!待时闹得天下皆知,羞死你!”
脑中哭声戛然而止,再无声息。
杨文和见李淑一言不发地静候自己言语,暗忖这混小子招惹的姑娘怎么都这般难缠,自己率先开口定然落了下风,可又不能不言语,李淑既是公主,又是晚辈,如今更是与自己儿子纠葛不清,若是欺侮于她,实非他杨文和所能为。
想到此处,杨文和轻叹一声,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而后询问道:“兰陵呀!你与那混小子是如何相识的?我记得你们在长安并无交集才是。”
李淑蛾眉微蹙,双手忸怩地缠在一起,吞吞吐吐地将那日白马寺之事道出,其中诸多细节自是不便提及,只言是杨炯欺侮了自己,自己哭泣良久云云。
杨文和越听越怒,猛地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桌上茶杯叮当作响:“混账!当真是混账!连老子都敢欺瞒,简直是无法无天!”
李淑恭敬行礼,低声道:“是我自愿的!”
杨文和气恼不已,暗自咒骂自己上辈子究竟造了何种孽障,生了个儿子好不容易不再流连青楼,刚刚闯出些许名头,本以为这小子已然转了性子,长大成人。岂料竟是在此处等着老子,青楼是不去了,招惹公主却是毫不含糊,这究竟意欲何为?难道是想逼你老子造反不成?
抬头看去,见李淑眉若远黛,双眸似蒙尘之星子,虽透着疲惫,却仍倔强地闪烁着幽光。琼鼻秀挺,唇敷浅红却难掩惨白之色。一袭月白绫罗长裙曳地,贵气四溢,却又有一股弱柳扶风之态,可见这姑娘亦是个倔强之人。三千青丝如瀑,仅用一支羊脂玉簪挽起,几缕碎发垂落在白皙的颈边,更添几分楚楚之姿,想来一夜修整亦未能尽扫昨日之疲态。
小主,
杨文和喟然一叹,知晓李淑不会无故前来寻自己,紧紧盯着她的双眸,悠悠道:“兰陵,你是个聪慧女子,有何想说,有所欲求,但言无妨!”
李淑沉默良久,眼眸之中寒芒乍现,而后取出从田震手中所得青龙佩,轻轻置于杨文和面前。
杨文和瞳孔骤缩,震惊道:“此佩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