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了一辈子活儿,闲不住!再说了,人家安济坊好心收留咱们在这儿吃闲饭,咱也不能太不懂事呀!帮着干点力所能及的活儿,也算这碗饭没白吃是不是?说实在的,在这儿白吃白住已经让我很不好意思了,再不让干点活儿,那小老儿还不得羞臊死啊!”老汉边说边咧嘴笑了笑。
“家里没有别人了吗?”
“原先有儿子,死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您也是个苦命人啊!那又是怎么到安济坊来了呢?”
“说来话长啊!小老儿家里原先也是有地的,后来儿子病了,吃药费钱哪!可也不能不救不是?没办法跟刘员外家借了十贯钱,三倍的利息呀!可钱都花完了儿子的病也没治好,最后还是去了!唉!”老汉抹了把眼泪继续道,“人死了得埋呀!买墓地、买棺材、办后事又是一大笔钱,没办法把地抵给了刘员外。那是上好的熟地呀,本来能卖个好价钱的,可刘员外看准了我着急用钱,把地价压的很低,除了抵偿欠他的钱以外,只剩下了二十几贯钱,办完丧事就什么都没了。
幸亏刘员外可怜我,把我抵给他的地又交给我种,收成四成给他,六成归我。我和老婆子勤勤恳恳伺候这点地,每日省吃俭用,病了也不敢买药,就是生扛——咱穷人不都这样吗?否则就得像我儿子那样,人财两空啊!
扛着扛着,老婆子没扛住,先走了!为了给老婆子办后事,没办法又把房子也卖给刘员外了。刘员外说房子我还可以住着,不过这次的地租不是‘四六开’了,而是‘倒四六’,我四他六,多的那两成就当顶房租了。
再后来,我也老了,眼瞎了,种不了地了!刘员外就不把地给我了,租给别人了,房也不让住了,给我赶出来了。没办法,我只能沿街乞讨,那会儿还是冬天,白天还凑合,夜里冻得不行了,差点冻死过去。幸亏被平原商号一个伙计发现了,把我送来了安济坊,否则我老头子这条命早没了!”
老汉嘴上说着,手里剥豆子的动作一时也未停,不一会儿,大半篓豆子就快剥完了。
祁翀手上地动作却慢了下来,他静静听完老汉的讲述,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命运如此坎坷,您想过要怨谁吗?”
“想过!咋能没想过呢?可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该怨谁。这生老病死能怨谁呢?怨老天爷?怨老天爷又有什么用呢?这都是命!唉!”老汉将最后一个豆角剥完,将手中的豆子重重地扔回了篓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