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东宫,只见韩炎正指挥着内侍在殿前架火,旁边还放着几大箱子书。
韩炎这样做当然不是要焚烧书籍,准确地说,是要烧,但烧的却不是书。
“这就是崔、卢、高、梁等八家的族谱?”祁翀随手拿起一本翻了翻问道。
“是,殿下,按您的吩咐,都要烧了。”
“嗯,烧吧。”祁翀刚要将手中的族谱放下,突然转念一想改变了主意,“等会儿,别在这里烧,拿去京兆府衙门口,要烧给大伙儿看,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此事!”
“奴婢遵命!”韩炎心领神会,立即带人往京兆府而来。
京兆府门前的熊熊烈火果然烧进了全城百姓的心里,也烧尽了剩余几大世家的侥幸。
次日,林仲儒、韦乾度等人纷纷上表,皆称自愿将自家所有田产全部无偿分给佃户耕种,庞大的家族也将分家析产,迁往外县,分户别居,并自愿释放大量的奴婢为平民。
祁翀对他们的识趣很是满意,准了他们所请,并各有封赏。
同时,各家都在门前架起了大火,焚烧起了各自的家谱。
站在大火之前,林仲儒面色沉重,他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确,更不知他日九泉之下如何面对先祖。但他十分清楚,年轻的皇太子打击门阀世家的决心是坚定而不可动摇的,如果不屈服,哪怕自己身居高位也难以保全家族。
韦乾度则更能想的开些,毕竟儿子现在已然是太子心腹了,以后就是皇帝眼前的红人,有了这一点,至少可保自己这一支三代不倒,至于其他族人,大不了多分他们一些钱就是了,谁还能管他们生生世世不成?至于再以后嘛,儿孙自有儿孙福,管不了啰!
邱翰臣看着邱维屏亲手将家谱一页页撕掉扔到火中,忍不住老泪纵横。邱维展扶着父亲,犹豫而不甘地问道:“邦士,真的到了这一步吗?至于吗?”
邱维屏的心情同样沉重,但他也是最清醒的那个,毕竟早在几个月前他就已经知道了祁翀、杜延年、罗汝芳他们整治门阀士族的决心了,如今大渊世家已经被抄了一半,而且是势力偏上的那一半,剩下的这几家无论是人数、财产还是影响力都已不足以于朝廷抗衡,如果不主动自毁,等着朝廷把刀架在脖子上,那时候只怕就连半点财产都保不住了!
如今这样,虽然财产上有损失,但毕竟还留住了一些,最重要的是人都还在,官位也还在,这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因此,他心情虽沉重,但手底下却没有丝毫犹豫,将族谱一本一本地扔进了火盆之中。
以往仕宦之家联姻必查家世,从此往后这些都不复存在了,因为已无据可考!
七月三十,承平帝驾临龙德殿,举行了立后大典,此次大典也是他最后一次出现在众臣面前。
事实上,此时的承平帝身体已经每况愈下了,尤其是双目已经几乎失明,没有内侍的搀扶便寸步难行。他已经完全接受了祁翀成为大渊新一任主人这个事实,只是固执地坚守着皇帝的名分,以此作为自己最后的尊严罢了。
大典之后,祁翀率领百官在紫宸宫外给皇后娘娘拜贺,而年轻的皇后却愁眉不展,望着紫宸宫那高耸的宫墙默默垂泪。
谁稀罕这高高在上的后位?谁稀罕这无比的尊崇与荣耀?如果可能,我宁愿与我的心上人双宿双栖,哪怕贫穷、疾病,也好过做这笼中小鸟,囚禁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