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鸣缭绕。
重甲男人被这凌厉剑气带地向后跌坐而去。
他怔怔看着这把质地普通,最多只有四五品的“劣质飞剑”。
以娘娘的身份,地位,怎会把玩这种残次品?
“前几日,去了趟炼器司,无意间看到了这把剑。”
女子笑道:“你看它眼熟不眼熟?”
重甲男人神色复杂,回首定睛望去。
额头有汗珠落下。
他声音沙哑道:“这是……沉疴?”
“不错。”
“虽然只是赝品,但这把【沉疴】,迄今为止依旧是炼器司给阴神境以下剑修铸造的通用飞剑。”
女子缓缓坐下:“这几日,我总梦见这把剑……”
“这十年,整个北海都快被翻了一遍。”
她以手扶额,用力揉着眉心,语气也变得阴冷:“沉疴何在,谢玄衣何在?”
有些问题,其实没那么重要。
但一直得不到答案。
便变得十分重要。
重甲男人连忙向前爬行数步。
他仰首看着大殿尽头高高在上的身影,小心翼翼试探道:“娘娘是觉得,那人没死?”
“死……应是死了,不然也不会有这十年太平。”
女子轻轻一叹,自嘲笑道:“只是最近,我总心神不宁。难不成好端端死掉的人,还能再活过来?”
重甲男人怔了怔。
“听闻大穗剑宫重新开山,玄水洞天要择新主。”
女子深吸一口气,沉声吩咐道:“青隼,你去剑宫走一趟,不要声张,把当年的玄衣案重查一遍……无论如何,让本宫有个好梦。”
……
……
大褚,大离两座王朝,南北对立,已有五百年之久。
说是北褚南离,但其实大褚雄踞西北,实力雄厚,版图面积更是接近离国两倍。
五百年前,这座天下,有十个王朝彼此争锋。
十国之乱,最终被两位雄主平定,最终形成南北之争。
也就有了如今的“北褚”,“南离”。
早些年,离国其实要隐隐压过褚国一头,只不过“元气凋零”的灾难来得太快,加上瘴气横生,离国被迫放弃了一大块疆土——
随后瘴气扩散。
大褚也被迫放弃了一块“废土”,只不过这场灾难,却让大褚吃到了地利优势。
这块被瘴气笼罩,无法生存的疆域,最终形成了独立于两国之外的南疆。
十万大山,若非瘴气,大离占九成以上。
最开始,北褚南离,在南疆边境,各自设下“边戍关卡”,将违背律法的修士,断去修为,流放到南疆地界。
十万大山之中瘴气横生。
可万没想到,这些修士,即便断绝修为,依旧能够在瘴气中存活。
最早的被流放者中,存在几位“大才之人”,硬生生在元气凋零的南疆废土,找到一条“生路”,并且开辟出了各种各样的修行邪法……血祭,尸炼,蛊毒,两座王朝万万没想到,不到百年,南疆邪宗遍立,已然颇具气候,甚至吸引了许多天生资质不足的“修士”前来投靠。
但这也并非坏事。
这个世界,不止是有黑白二色。
无论是大褚,还是大离……其实都需要“南疆”的存在——
今日是冬至。
对南疆邪修而言,这个日子毫无意义。
瘴气笼罩之下,十万大山常年酷热,四季永夏,偶尔才会有一场降雨。
兴许是大褚寒意过剩。
南疆今夜迎来了一场大雨。
各大宗门,纷纷结阵,接取雨水。
修行者纵有天大神通,能够驭剑日行千里,也逃不过这具凡俗之躯,能修成辟谷的百里无一,更不必说这些邪修……由于修行邪术,七情六欲比他人更胜,想要辟谷难上加难。
若是没有水喝,便是要生饮人血。
人命虽贱,但终归还是天上雨水更便宜些。
天顶阴云密布。
雷鸣震颤。
一座偏僻荒山,两位行脚僧人在此驻步。
南疆虽是邪修地界……但两座王朝并不设置禁足,所以常常会有其他修士踏足此地。
道门,剑宫,佛宗。
这三大教的年轻子弟,常来南疆修行。
当年南疆三大宗风头最为猖獗之时,曾被打压地极其凄惨。
后来,甚至有了“甲子荡魔”的习俗。
“师父,这几日……怎么一个邪修影子都没看见,难不成真被那家伙杀完了?”
小沙弥轻叹一声,道:“再往北,马上就到大褚了,这趟荡魔之行,算是顺利完成了么?”
老僧摇了摇头,并不言语,只握着佛杵,继续往前走。
这几日。
他们一路甚是太平。
路遇几座邪宗,尽数被人荡平……
抓了一个活口,还未盘问几句,便气绝身亡。
从那邪修口中,二人得知,近些日子“流崇山”地界忽然来了位杀胚剑修,丝毫不顾南疆规矩,遇上邪修便要取其性命。
尤其是修行驭灵之术的“阴山”弟子!
只要报上名号,保证连全尸都不留!
大雨瓢泼。
二人来到一座破旧古庙。
大离王朝推崇佛法,若干年前尚归属离国的南疆地界,诸多山头,都修筑佛寺,庙宇……后来从离国流放的邪修,成立了三大宗臭名昭著的“合欢宗”,其中恰有欢喜佛的禅道修法。
于是这些笼罩在瘴气中的古旧庙宇,便得以幸存保留,免于拆除。
老僧眉头紧锁,驻足于庙宇之前。
时隔百年。
庙宇中的佛气早已被瘴气侵蚀,合欢宗欢喜禅的污秽气息,更是满溢而出。
隔着数十丈,便能看见散落在地的女子破碎衣衫,以及风化多年的森森白骨。
“师父,有人。”
小沙弥耳朵微微颤动,他皱着眉头,低声说道:“听声音,是合欢宗的脏东西。”
庙宇里有激烈震荡之声。
翻云覆雨——
其中女子哀嚎之声,极其刺耳,穿透大雨,清晰可闻,隐隐还带着求饶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