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财纳闷的瞅了他两眼,这副身家打扮来说不行,谁都不能相信。
“嗐。”俞逖明白他眼里的意思,“这都是我娘子家的东西,这不好容易回来一趟,得充个场面吗?其实我也就是个走街串巷卖东西的货郎罢了。”
他一面说一面看向田里的稻穗,羡慕的道:“我瞧着大哥你们今年收成很好啊,想来赋税应该是不用担心了吧?倒是比我还强些,完全凭自己的力气吃饭,是饱是饥心里都有数。”
张财先是顺着他的话看了眼在树下乘凉的祝春时,心里信了大半,毕竟极少有男人愿意把自己说成是靠女人的,再听到后面就忍不住摇了摇头。
“唉,你卖货好歹有个休息日子,我们一年到头都在地里刨食,最后还只能拿到小头,哪里能吃饱饭,饿不死就行了。”这话说出来,张财只觉得嘴里心里都在发苦。
俞逖微微拧眉,惊讶的道:“啊?大哥你们这里租子大概是多少?我们武陵那边,就我娘子家的租子,最多也就收个五成,有些心地好的老爷还有收三成四成的。”
张财擦了把镰刀,休息了半晌他身上的力气也就回来了,正准备继续回去割稻子,甫一听见这话,脚下的步子就迈不动了。
“真……居然还有收三成租子的主家?”张财乍舌,他四下看了看,周边都是村子里的熟人,唯一陌生的还是眼前这人,“不瞒兄弟你,我们村都是租的县里富户的田,主家要收走六成,有黑心的还有可能要七成,剩下那点又要交税又要顾着吃喝,是真顶不住。”
他说完这话,也顾不得俞逖还想要继续说下去,擦了把汗就继续去稻田里弯腰割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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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逖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稻田里挥汗如雨的这群人,半晌没动弹。
祝春时等了又等,见他始终不过来,心里也有些着急,接过春容手上的油纸伞,快走几步来到俞逖身边给他遮阳。
“这是怎么了,问出什么来了?”
俞逖叹了口气,勉强笑道:“只是觉得自己做得不太好罢了。前两日还在和你说,要是顺利的话三年就能升迁离开,若非今天出来走这一趟,只怕我们得在这里扎根了。”
祝春时看着他脸上失落的神色,一壁从身上抽出帕子给他擦汗,一壁弯了弯嘴角:“满打满算咱们也才来四个月不到,你就想把什么都做好,那让其他人怎么活?”
“做事呢,肯定都是捡着眼前要紧的来,我们刚来,万家就挡在前面,为了接下来顺利那自然得先拿他们开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凡事都要一步一步来,这不,处理好了万家,我们就到了这里。”
俞逖深呼吸,鼻翼间都是稻穗的味道,“也就你这么劝我。”
“我说得可都是大实话。”祝春时努了努嘴,示意他往稻田里看,“要是没有前面那些事,县里谁会把你这个俞大人当真,只怕把你当蔡泰糊弄呢。如今杀鸡儆猴,谁敢小看你,日后推行政令处理事情不是事半功倍吗?”
被这么一说,俞逖的心情似乎也好上了不少,他看了眼祝春时额上渗出来的汗水,接过伞,牵着人往树下走。
“问了一下,他们大概的确交不上赋税。”俞逖边走边道,“他们大半的收入都要交给主家,剩下的那点能顾上吃喝就不错了。”
尤其是今年春蔡泰刚刚伏法,那之前他们的日子估计比现在还要难过,几乎是倾家荡产去交税银。
“这是谁家的田?”
“回去查查吧。”俞逖想起县衙里的那些烂账,就忍不住皱眉,他们中也没有那等精通算账的人才,每天都是几个人硬着头皮在那里打算盘煎熬。
祝春时一看他就知道他在愁什么,她也是见过对方挑灯夜战那些账册的,实在是折腾到半夜也不过才翻了几页,这也就罢了,往往还查不出什么东西来。
“你呀,早说了去找个精通算账的账房来,你前面非要拖着。”
“那时候不放心也不好找,如今收拾了万家,他家倒是有几个好的账房,刚好可以顶上,想必过几天就能查出点东西来了。”
俞逖先遣平明去张大嫂就走了一趟,好歹喝了人家几碗水又问了点消息,多少留下十来文钱表达下感谢,随后又和祝春时回到马车上。
因在村口停了半日,马车这边还吸引了几个小孩和老人围观,他们也没敢多留,等平明回来了后就赶紧驱车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