朽月君生出一种怪诞的错觉,他竟感到无名的熟悉。但他突然意识到,在皋月君羽化消散的那个时候,确实有东西向后仰去,同时从边缘坠落。紧接着,地面传来一声闷响。不算沉重,但确有发生。她立刻上前,阮缃也不顾一切地跑去。只是那一刻,神无君迅速拦腰抱住她,猛背过身去,不顾她的挣扎死死捂住她的眼睛。
有形同茧或是蝉蜕之物,与皋月君的灵魂脱离、下坠。他们很清楚那是什么。近处的鸦群蜂拥而至,争先恐后地争抢着那落地的什么,朽月君只能向下瞧见拥挤的一团黑色。
她深深吸了一口烟,将苍白的雾气徐徐吐出。鸦群像是嗅到了不祥的味道轰然散去。但这还是晚了一步,留在地面上的只有一滩暗沉的水渍。甚至不是红色,那便不是血。朽月君心里也十分清楚,那以身饲蛊、疮痍满目的身躯,恐怕再也流不出一滴血来。
但她已解放了那孤高的灵魂。
抬起头,一只青蝶的残影也捕捉不到了。紫色的天光更暗沉几分,逐渐朝着纯正的夜空趋同。唯独黑暗是单一、和谐而亘古不变的。
人们一句话也不敢说,一句话也不必说。
滚落的赤真珠停在谢辙的脚边。它不再散发出那种暗沉的、诱人的红光,但谢辙仍然拉着聆鹓后退了一步,就好像它是一块炽红滚烫的熔岩。
「从今以后,七大法器皆由人类世代掌管,黄泉十二月不得擅自保有。按照命令,走无常携带指定法器,交由自己认可的人类。被选中者,将授予守护者的称号,而后的继承、遗弃、丢失、抢占等,发生一切所有权转让的情况,皆由人类自己负责,与尔等无关。当其公开身份,宣布持有权时,则承认其身份,不追究来历。在寻找守护者期间,任何持有法器的两位走无常不得接触;法器离手后,任何走无常不得再度通过赠予、掠夺、交易、租赁、欺诈等形式获取法器并长期持有、使用。」
“你们知道吗?若说我对人类仅有鄙夷,也不尽然。”朽月君忽然转向谢辙与聆鹓,认真地说,“例如我现在就能想到人类文化中一些有趣的词。例如什么得鱼忘笙,鸟尽弓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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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怨气并非没有来由。虽在先前他们与朽月君的关系是水火不容,势不两立,但此刻换到她的角度思考,会这么想也理所当然。
“为什么?”神无君问,“为什么要交给人类?人类的自制力从不应该被高估。”
「在六道无常手中,法器只会招致不幸。赤真珠在清和残花手中,催化了她的精神意志,令她坚决了赴死的决策。同样,郁雨鸣蜩当着你们的面做了什么,你们亦有目共睹。阴阳往涧当年发生的事,更不必多说。更多细节,也不胜枚举。」
「如今我已然知晓,这一切悲剧的源头,正是因为黄泉十二月的身份。法器作为‘天’用以神降的载体、媒介、中继之物,负有连接六道的特性。而走无常既非生者,又非死者,亦不是鬼神,却以相同的特性行走于六道,往来于人间。」
「如此,便会引发无声的共鸣,谁也不会料到命运将会往何种方向发展。高于欲界外的命运、时间之流,是我等也无法干涉之物——但凡撼动六道稳固之存在,定是难以掌控的。难以掌控之存在,定是危险至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