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华成苦笑道:“只能据实以告,若是王掌柜真要怪罪下来,那也就认了。”
“你真的宁可因为完不成任务而受到责罚,也不愿收了钱回去跟王掌柜说几句好话劝他提价?”段轩仍试图说服秦华成放弃这种无谓的坚持:“其实就算提了价,大成米行也不会有损失,因为之后卖给荷兰人的价格也会跟着水涨船高,该米行赚的钱一分也不会少。你想想清楚这中间的道理!”
秦华成此时仿佛是变成了一个钻进牛角尖的死脑筋,只是连连摇头道:“道理的确是段老板所说的道理,但小的还是不能收这个好处,段老板不必再劝了。”
秦华成心里很清楚,自己到大成米行做事仅仅只是一个过渡,按照成大朋的说法,就是把他送到米行里学习了解粮食贸易的相关事务,学成之后肯定不会留在米行里做事。而至于他在职期间是否能为米行赚取更多的利润,这本就不是成大朋考校他培训成果的主要标准,作为潜伏在民间的情报人员,不犯错才是首要的素质。先前已经有一个同伴因为贪财而出局,他又怎能再栽在同样的坑里。
如果由此得罪了褚活、段轩,甚至是王掌柜,秦华成也并不担心,毕竟这些人不太可能影响到自己今后的去向发展,成大朋用他也不是因为需要他在商业上为大成米行创造利润。至于王掌柜能给出什么惩罚,顶多也就是向成大朋投诉一番了。所以就算段轩再怎么劝说,秦华成也依然抱定了心思,决意不与这些外围的小粮商同流合污。
秦华成咬死不肯松口,这桩买卖自然又没谈妥,不过段轩倒没有像褚活那样气急败坏地赶走秦华成,而是在中止谈判后邀他去参观自己的农场。秦华成虽然不明其意,但也能感受到段轩此举应该没有什么恶意,反正他也不赶时间,便应下了对方的邀请。简单吃过午饭之后,秦华成便跟着段轩去到农场里,随他一同巡视农场内的耕作状况。
两人顺着田间小径,一前一后缓步而行。段轩一边走一边向秦华成介绍这处农场的状况:“两年前成掌柜让我出面,在这里圈下五百亩耕地,全部用于种植水稻。不瞒秦老弟说,办农场这笔钱,九成九都是成掌柜先垫上的,虽说我也明白他这样做并不完全是要照顾我,而是为了控制本地的粮食市场,但农场经营上路之后,成掌柜也就将这里交给我来打理,两年下来不但偿还了他当初垫付的费用,余下的钱还在这里建了一座庄园,今年又圈了三百亩地来开荒种粮,即便自行经营也能养活一家人和农场的几十名长工了。”
秦华成没有插话,静静地听着他的讲述。不过两年下来就靠着屯田种粮的收益赚回了最初的投入还另有盈余,这倒是可以说明巴达维亚的粮食贸易的确利润颇丰。但他旋即又想到,也只有屯田耕作达到了一定的规模之后,种粮的成本才会相应摊薄不少,要是像普通人家种个十亩八亩地,那大概就仅仅只够一家人糊口而已了。
果然段轩接着便说到这个问题:“但若非成掌柜出资,想要凭一己之力在这地方开荒屯田当地主,那也不太现实。而如今后来者想在这里圈地开设农场,成本也要比两年前高出不少,所以本地的粮食市场,基本便是被成掌柜控制了。其实粮价高低,也就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秦华成细细品味段轩的话,发现他的说法倒是与米行的王掌柜一致,都确认了大成米行在本地粮食市场的统治地位。但既然粮食价格一向由成大朋掌控,这些农场主为何还敢冒头要求提价,且不说他们起家都靠着成大朋的提携,应该怀有感恩敬畏之心,难道就不怕成大朋对此感到不满,反而采用别的手段打压他们的粮价。
段轩继续说道:“涨价这种事,原本是轮不到我们来提的,每年的粮食收购价,基本都是成掌柜说了算,当然他也不会亏待我们,给出的价格也能让大家都有赚头。大成米行名下就有几千亩粮田,这种粮成本要多少,成掌柜可能比我们还算得更清楚。谁要是找借口想让大成米行提高收购价,那多半会在成掌柜那里碰一鼻子灰回来。”
秦华成终于忍不住问道:“既然如此,那段老板和褚老板为何还要坚持提出涨价?”
段轩笑道:“你说为什么?那当然是成掌柜的意思了,我们只是遵令而行罢了。”